第49章 出阿尔卑斯山记(2 / 2)

是,教宗 覆舟水 1720 字 8个月前

夜晚,出于复杂的心情,罗贝尔帮收拾着这间仅住一晚的客房。

传说中,当一只夜莺死去时,其余夜莺会聚集在它身边啼血泣涕,所谓万物有灵,无外乎是物伤其类——见同类遭受苦难,便联想自己同样逃不出命运的万年弄,是而悲从中来,掩面哭泣。

对于没能寻找到亲生父母这件事,年幼的小卡尔全然不在乎,依旧哼着歌谣铺好被单。

不曾享受亲人庇佑的孩子总是比同龄人成熟得更早,就像战舰唯独在失去航向之后才敢不惜一切地冲入风暴。拉迪斯劳斯,还有眼前的小卡尔,他们都比罗贝尔见过的同龄人更坚强。

12岁的时候,他在干什么呢?好像才从神学院毕业,一个初出茅庐的黑袍神甫每日游走在葬礼和婚礼之间,蹭人家的酒席,经常被灌到醉醺醺地走回旅馆。

“卡尔。”把一床薄被子放在床上,罗贝尔轻声问道,“抱歉,我没有找到你的父母,我犯了惯性思维的错,你的父母可能不在这里,你看,天下之大,哪里都有人的去处,说不定他们现在在其他地方,吕贝克或者巴黎。”

“还说不定,是死了呢。”

卡尔毫不在乎地说道。

“没关系的伯爵大人,您得知道,没有家人其实是件自在的事情。”

“嗯,这倒是。”

不受养育,自然也不负责任,孤儿唯独在这一点上比普通人家的孩子具备优势。

“而且,其实不知道他们是谁,挺好的。”卡尔叠被子的手忽然停下,眼里流露出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复杂感情,“克莱恩大人他一辈子也没有从家庭的阴霾下走出来,人们总偷偷嘲笑他的父亲是个贫穷的奴隶,母亲是个站街的。”

“可就连这样的父母,都没有抛弃孩子。”罗贝尔突然道,“而有的父亲,即使富有到拥有一整个国家,却连与孩子相认的勇气都没有。从这个角度看,道德和地位财富的关系也没想象中那么大。”

“伯爵大人呢?伯爵大人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卡尔眨着亮晶晶的眼珠,一种名为好奇的情绪占满了他的瞳孔。从中可以让人感到格外的诚挚与天真,换成任何“成熟”的大人,恐怕都没法大胆地询问堂堂伯爵的家庭。

“我不知道,我也没见过他们。”罗贝尔向来没有架子,这是他的少数优点之一,“我的爵位是靠一次次战争获得的奖励。”

“哇,好厉害!”

少年赞叹道。

克莱恩郡守生前就经常希望靠功绩获封爵位,从此跻身贵族行列,可惜直到去世都没能实现。但这不妨碍卡尔由衷地敬佩那些凭个人努力打破阶级隔绝的人物,眼前的罗塞尔伯爵就是最好的榜样。

“我的爸爸妈妈……好像什么都没留给我。”

罗贝尔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当中,没有注意到少年仰慕的眼神。

“但他们拼命带着我从战乱的奥尔良逃到了安科纳。从维也纳到海德堡的路,我和我的人走了几十天。从奥尔良到安科纳,带着一个傻乎乎的婴儿逃出这么远应该挺困难吧。我没见过他们,不过他们应该是爱我的,不对,他们一定是爱我的。”

如果不爱呢?似乎也无所谓,他从来不是依靠某人的爱活下来的。

“您人真好,殿下,您的父母一定也是很善良的人,才会生出您这样善良的孩子。”

罗贝尔哈哈一笑,揉乱了他的头发:“小鬼头嘴这么甜,你是要进编啊?”

但无论卡尔想不想进编,等回到维也纳之后,他肯定会给他在宫廷里谋一份闲差。如果卡尔有上进心的话,就安排到恩里克手下跑腿,“拥有一个姓维特尔斯巴赫的小弟”,想必恩里克无法拒绝。

在海德堡的一夜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那个半张脸烧成烂肉的怪女人仿佛真的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没有再来打扰他们平静的旅行。唤来白袍人询问情况,也只从灰背隼嘴里得到了“一切正常”的回复,看来女人真的没有追来。

是因为他们没有再暴露行踪?还是“晨星之子”那里出了问题,导致无暇分身顾及这边?

无论如何,安全总是件好事。

翌日,“莱茵兰观光旅行团”再次踏上征途。

这一次,杜绝了一切世俗的纷扰,他们的目标不会再有改变。从海德堡前往曼海姆,沿着南北行向的罗马古道北上美因茨,再向北前往科隆与亚琛,莱茵河横绝东西,天堑变通途。

十月的欧洲大陆天气转冷,罗贝尔在单薄的衬衣外又套上了一层牛皮大衣,古怪的装扮看上去既像贵族,又像教士。

他把手铳塞好火药,例行塞回侧腹下的枪套,确认背上裹在破布包里的咎瓦尤斯。所有人准备妥当,他高兴地扬起马鞭,阳光照在无名指的戒指上,熠熠发亮。

“走咯!去莱茵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