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霍所在之处着实远,恐难以射准。
于是她打算浅藏实力,留待第二天,此时单给个下马威便够了。
臂腕间猛一挥,银甲绚了光反出,长戟自手而脱。
“嗖”一声穿空划过半弧,尖锋破地一震。
距拓跋霍及其他将领约莫两丈,锐风疾厉,惊得数马蹄起,脖颈后仰。
有一两个将领险些勒不住马摔下,一时场面无比混乱。
她鄙夷俯视道:“怎么?连马都驭不住,这就是你们的能耐?我郭伯父当时受了箭伤,拓跋老贼你胜之不武,还敢提及,真是不要了这颜面,我身为女子都替你感到羞耻!何不赶快滚回你们的地界去,莫在我泱泱天耀之前,丧了这副丑恶的嘴脸。”
拓跋霍看着竖插在地面上的长戟,片刻惊诧于她的气力,转念却想到,将军世家出生,女子会武也没什么稀奇,只激了激便底数尽露,果真妇人之仁。
随即他接了骂仗,道:“你懂些什么,身为妇人之辈,不遵你们祖上的妻纲回去相夫教子,上什么战场?!莫不是你太过野蛮粗鲁,你丈夫端定侯对你压根提不起兴趣,后宅苦冷,你寂寞难耐?不过瞧你还是有几分姿色的,不如来跟了本将,本将定待你不薄哈哈哈哈。”
语罢打了手势,示意全军进攻。
嘴上仍对她嬉笑说着:“快些下去躲着,莫被流矢伤着这如花如月的小脸。”
邬族士兵冲上来前,其箭队先行一步。
她和守卫们急忙寻了掩体躲下,待得停息时箭矢已堆落满地。
有士兵不幸还是躲闪不及受了伤。
邬族离得越发近了,她看准时机,喊道:“弩手准备!”
一时无数彍弩从城墙的射口探出。
“放!”
万弩俱发,铺天盖地的箭雨朝邬族大军而去,弗能挡之。
她听到城墙下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可奈何邬族大军人数众多,也俱是不怕死之徒。
他们扛着破城锤,一波又一波跨过己方的尸体,逐渐接近了城门。
韩睿泽指挥早已在城内放置好的抛石机,用以平衡的重锤在人力操纵下瞬地垂坠,甩出炮石。
飞石重六十余斤,掷出三百步开外,砸向邬族大军。
......
那场守城战持续了很久。
连发弩再厉害,也敌不过视死如归的战士。
破城锤连撞了几十下,因浇了铁,外部看不到城门的实际情况。
而城内,士兵都知道,西城门险些撑不住了,两侧的焊接处早已变了形。
城内的人紧张得要死,她也是心惊肉跳。
一旦城门被破开,形势将截然不同,一切计划将被打乱,将士们的命也危矣。
万幸之中,不知内情的拓跋霍鸣金收了兵,所有人高悬起的心才落了下。
天是朱赤色的,不知是因晚霞而起,还是因......那血染红了天际。
战争自古便是悲怆的。
邬族士兵因首领的利欲熏心而赴死,天耀士兵则是为了家国大义。
是是非非,却是苦了忠魂白骨。
她如是想。
.....
黑暗之中的寅时。
秣马厉兵后的裴家军和关城守军在夜的掩护下,悄然轻息从东门转移了出,依计划向东南方郦山撤去。
在这时,韩睿泽抓住了一个溜出队伍的士兵,刚要审问时,那人却咬开了嘴里的毒药,在韩睿泽眼前七窍流血而亡。
韩睿泽告诉裴奈,他是在西城墙脚下发现此人的,所以不可能是逃兵,一定是裴家军内部出了奸细。
四月前郭旻伯父在赤山遇伏,就是行军路线走漏,定然也和裴家军内部的这个叛徒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