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听着像是群女人?”
黄世杰一边发问,一边掏了掏耳朵,看来是怀疑自己耳屎太多,听错了。
“没听错!”这个名叫张定湘的绿营把总苦笑道,“就是一群广西来的贼婆娘......长毛的男兵都在围攻零陵,就派了一群贼婆娘来打菱塘,还嚷嚷着要杀豪绅,分浮财,分田地!子英啊,菱塘、鹅塘、双牌三个镇最大的豪绅就是你啊!
你赶紧逃吧,让她们抓到可就完了!”
“什么就完了?”
黄世杰可不能答应!他家的两三万亩良田都在潇水两岸,他家放高利贷的当铺大半开在鹅塘、菱塘、双牌三个镇子上,他家的大宅、粮仓、钱库,也都在鹅塘镇上。
他现在着急忙慌的跑路,能带上多少浮财?就算真的要跑,也得顶一阵先,争取到充足的时间转移家产啊!
想到这里,黄世杰就对张定湘张把总吼道:“张伯安,你也算是世受皇恩的,怎就惧怕一群广西贼婆至此?鹅塘镇上还有数百团丁,你不如留下与我一起坚守,只要能杀退长毛,再多斩些贼婆,还怕升不了官吗?如果你觉得兵饷不够,我出五千两如何?”
说着话,黄世杰就伸出一个巴掌,高高举起,故意扯开嗓门大喊道:“我五千两银子犒军......凡是斩下一个长毛头,我再出五两银子的格赏!”
这可真是下了本了!
鹅塘黄家虽然是大富之家,但是现在一年比一年不景气,一次性拿出几千上万两银子,还是有点吃力的。
不过那把总张定湘却一点不动心,而且还嚷嚷着说起了丧气话:“黄子英,你知道什么呀?女长毛也是长毛,凶着呢!一个个都悍不畏死,鸟枪打得贼准!
现在鲍军门、和总镇、江府尊、孙总镇手里聚了八千人,也只敢死守零陵!我的绿营兵,你的团丁,一个月才拿几个饷?拼什么命啊?”
说完这话,这位张大把总就扬鞭打马,头也不回的沿着堤街一路向南。他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气喘吁吁,瘦了吧唧,虽然面带菜色,但腰里没有烟枪,手里还拄着根长枪的绿营精锐——这年头不吸洋烟,见贼才逃,还没有把兵器丢了的绿营,的确是精锐了!
他们瞧见张大把总又跑了,也都二话不说,拄着长枪就跟着一起跑路。
实际上,他们之前已经和那群凶神恶煞般的广西女长毛交过手了!要不然张定湘张把总怎么知道女长毛凶,女长毛打枪准?这都是已经挨过打了!
看见张把总领着十几个绿营残兵败将头也不回的跑了,黄老爷可傻眼了。
虽说他手头也有三四百个团丁,还有个练武举的堂弟当团总。但这些团丁,还有他那个当团总的堂弟,平日里也就对付一下附近的山贼水匪,根本就没有和长毛贼这路特大反贼交战的经验......而且也没那胆!
现在他们又亲眼瞧见菱塘汛的绿营兵都一溜烟逃了,哪里还有和长毛对打的胆儿?
“杀清妖,上天堂!杀清妖,上天堂......”
就在这时,女长毛们的口号声听着越来越近了,而堤街之上,则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好像中了定身术一样,只是定定地望着鹅塘镇上不可一世的黄世杰黄大善人!
突然,一个好像从胸腔当中迸发出来的声音响了起来:“太平军来了!”
然后就是怒涛一般的呼应声:“太平军来了!太平军来了......”
这是一种绝望当中的人们从心底之中发出的充满了期待的欢呼声!
黄世杰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因为他很清楚,随着堤街上的人们喊出了“太平军来了”,他这位黄大善人对鹅塘镇的统治就已经崩溃了。
“老,老爷......怎么办?”
他的老管家黄福已经完全慌乱了。
不过黄世杰却很快恢复了镇定,冷哼一声道:“这就是末世啊!谁下来都没辙......没有我,他们就等着人相食吧!
哼,咱们走,马上走!去双牌镇向余军门请兵,好歹先灭了这群不知死活的长毛婆娘!”
黄福长出了口气,用力一挥手:“走......护着老爷去双牌镇!到地方一人赏三两银子......”
黄世杰没等他的管家喊完,就伸出一个巴掌:“五两!赏五两......无论是谁,陪着我去双牌镇的,都赏五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