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昏时,京都内外一片喜庆景象。
远天漆红的云霞压着全京城的彩绣灯笼,秋水粼粼的波光影着红砖绿瓦,古城哀凉,像是久已苍老的白发翁迎来了子女出嫁的时刻,那古城发出一声叹息,千年的厚重与凝滞在此刻烟消云散,万载的静谧与深沉都随着声声震天的爆竹声迎来了溃散。
听着那依稀的爆竹声响,张秦忆身披锦绣梅花红纹袍,内衬玄色蛟龙祥云衫,头戴轻纱束发警天冠,正是端坐在秦府院内一处石案前。
“春桃,我有多久没回此处了?”
“回大人,约莫有数月光景了。”
“方才那爆竹声是?”
“是新娘家起轿了,待会儿大人也该去迎接的。”
“约莫何时能来?”
“花轿要先绕行到千岁坊处,以讨个‘千岁’的彩头,而后才来府上呢,大人莫急~”
“谁去迎轿?”
“这本是喜婆的营生,但是夏荷要去,咱们这边便是由夏荷迎轿。”
“嗯…”
张秦忆瞥了眼远方渐沉的天光,吩咐道。
“家中烛火点起来罢,准备准备,迎轿罢…”
“是…”
看着那春桃去做事了,张秦忆不禁瞥了眼内室正堂,那一位身影正是笑看着自己,张秦忆搁下了手中茶水,附身拜道。
“无易…见过岳母…”
…
……
与此同时,花轿处。
陈秋雪一身大红婚袍,头戴着金鸾彩凤之冠,内衬着朱紫白宣之里,兀自端坐在那花轿之上,听着轿外吹打,盖巾摇晃间,眼中却浮现了诸多景象…
…
……
“郡主认错了,妾身是女儿身,不是郡主心念的故人~”
“哦~那不如,我卸了小妹的妆造,看看是不是我心念的故人~若我猜错了~改日必登门道歉,若我所猜不错…”
…
……
“无易…”
“嗯?”
“你的…红袍还在嘛…”
“郡主何事?”
“你那日割了红袍…妾身想…为你缝上…”
“……”
“稍后我会让人送过来…”
“郡主能有事消遣…也好…”
…
……
天光半撒,二人相拥靠于门庭之侧。
……
“你三番两次欺骗于我,大婚在即,弃我于闺帷!”
“呵~好啊你~现在落到我手里了罢~哼!”
……
“我叫…陈秋雪…你要叫我…雪儿…”
“雪儿?”
“这是你第一次…这样叫我…之前你总是心存芥蒂,现下失忆了,反而叫得顺口…”
“我为何…心存芥蒂?”
“…………”
…
……
“我不知自己还经历了些什么事情…只是,如此家国巨变,我的亲族,我的父母,尽皆被夷灭…”
“我若不疯,只怕,也再难如曾经…那般天真…”
“若娘子是真心爱我,就请救救我罢…若非真心,也请杀了我罢…”
“我心思深,但是心地不算恶,若他日真的恶贯满盈…那只怕…”
…
……
正想到这里,忽听得轿外一阵爆竹声响,陈秋雪微擦了擦眼角泪痕,兀自端坐…
只听得一阵嘈杂过后,那轿门被卸,陈秋雪感受着衣袖被那出轿小娘拉扯了三下,方才由那小女引着,走出轿门,跨过一只朱红漆的马鞍子,便有那小禾与夏荷来扶。
“嫂子这边走~”
闻听这话,陈秋雪兀自抿嘴,也不作声,只是跟着向前,心下想道。
这还没入洞房呢,却是兀地被叫老了~
那美人一边想着,一边却是嘴角忍不住的勾起。
待踩上红毡,由那夏荷相扶,陈秋雪便立在了那喜堂右侧位置。
听着门外一阵窸窣,想来是那新郎官来了…
此时的张秦忆,由那捧花烛小儇领着,进入了喜堂,他抬眼看向那亭亭玉立的新娘,复转眼看了看那高堂之上坐着的二位,只是微微一笑,便走了上前,立在了那喜堂左侧。
待得新郎新娘站定,只听得那赞礼者喊道。
“行庙见礼,奏乐!”
霎时间,一曲《百鸟朝凤》响起,那唢呐声一起,场间便诸语皆闭,全看着那二位新人。
与此同时,主祝者诣香案前跪,新人同跪。
上了三香,叩了三首。
复听得那赞礼者接着赞唱道。
“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
“一拜天地!”
升!平身!复位!跪!皆跪!
升!拜!升!拜!升!拜!
跪!皆跪!读祝章!
到此,一个跪在右侧拜佛凳上的十三四岁的小儇高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