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皇城。
哒哒哒~
青砖很脆,马蹄踩在上面,发出的声响犹如笙箫,午夜寂静,李世民猛然惊醒。
外头有凌乱的脚步。
张阿难疾跑进来,“陛下,辽东,卫国公,八百里加急。”
顾不得穿鞋,李世民光着脚下床。
将军报递给皇帝,张阿难又拿来油灯,一目十行,快扫过后,李世民的脸色霎时苍白又难看。
不多时,赵国公府,已经睡下的长孙无忌被唤起,来到前厅,有个太监正等着。
“仆射,陛下急召。”
“出什么事了?”
“奴婢不知,卫国公来了奏报,应是辽东战事。”
长孙无忌面色如常,随之换上官服,与太监一同进宫来,房玄龄今日在尚书省值夜,他来的要快些。
两仪殿中,烛火昏暗,衬的李世民脸色越发阴沉,座下两人传阅过军报后,神情也很是难看。
“怎么办?”
皇帝开口询问,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却迟迟不言。
粮秣被毁,李靖被团团围困,辽东没有多少兵马,想救只能从最近的幽州调兵。
可调集兵马不是那么简单的,先不说调配粮草军械这些琐碎的事情需要多少时间,单单下达旨意送到幽州,最快都得六七日,远水解不了近渴,人不吃饭,能顶得住几天呢,最多,也就四五天吧。
沉默,更是让心烦意乱加剧,李世民一拍桌子,哐当一声,呵道:“说话,怎么办,十万兵马危在旦夕,速拿个主意出来。”
不管是大唐还是李世民,都无法承受一场大败,若是大军魂葬辽东,那将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前隋,可正是失利辽东,而天下震荡。
两人还是不言,李世民不耐烦点名,“玄龄,你说。”
沉思片刻,房玄龄缓缓道:“陛下,辽东兵马不多,只能调幽州之兵,当尽快下召,着幽州速速救援卫国公。”
说了等于没说,要这般简单,哪还用如此着急上火。
李世民懒得再看房玄龄,目光转移到长孙无忌的身上。
“陛下,臣……暂时无良策。”
简单直白些倒是还好,起码不至让人更加上火,李世民烦闷道:“即刻传召,令幽州抽调三万兵马,速速救援李靖。”
“另,你二人明日便暗中着手筹备粮草,暂且不要声张,就以十万大军半年耗用为期,李靖要是真败了,朕便再起大军,御驾亲征,不灭高句丽,势不还朝!”
说到最后,皇帝直咬牙切齿起来。
房玄龄心一惊,连忙劝谏,但或许是另有打算,也或许是真的气昏了头,李世民对他的劝谏压根听不进去,反而还大发雷霆一番训斥。
长孙无忌没有多嘴,对于皇帝御驾亲征之言,他好似没有那么的反对。
两人心思各异的离去,李世民又将军报拿起,一而再再而三的看过后,喃喃自语道:“地道,粮仓前移……”
一个合格的皇帝,必要具备一颗多疑的心,哪怕再不可能的事情,当恰好有一二分凑巧,那便不能不去多想。
李世民想了许久,随之,冷声道:“差人,去盖州查查。”
张阿难默不作声的点点头。
夜色如墨,宫内外一片静谧,李世民的心乱糟糟的,实在安不下来,此时此刻,他多想有人能说说话,可思来想去,却也没个能说话的人。
索性,向着偏殿去,或许看看粉雕玉琢的李乐,心情能够好一些。
夜已经深了,李乐呼呼睡着,榻边还趴伏着一人,李世民的脚步很轻,但等的靠近之时,王十七还是猛然间抬起了头。
“陛……”
李世民压压手。
王十七悄悄退到一旁。
坐在榻边,看着圆鼓鼓的肚子一起一伏,李世民无声的笑笑,心情确实好了许多。
不过一个高句丽,能侥一时之幸,还能次次都侥幸嘛,论国力疆域人口资源,纵使一次两次三次不成,打他十次八次,总有一次能将这个跳蚤小国踩死。
轻轻摸摸李乐脸蛋,李世民起身,王十七躬身作福,从她身前走过时,皇帝突然驻足。
虽然低着头,但能感觉的到,皇帝正看着自己,王十七动也不敢动。
呼吸间,李世民突兀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王十七跪下叩首,“奴婢不敢。”
李世民未再言,径直背手离去。
听得脚步远去,王十七这才敢起身,望了眼外头,又轻手轻脚的坐回榻边,扫眼熟睡的小人,无声的笑笑。
她将李乐照顾的很好,李乐好了,李世民也就不担忧了,如此,也算是做到了所答应的事,一道影子浮现脑中,随之而来的,又是无声一笑。
不觉间,天亮了,道道曙光打进来,李乐睁开眼,哇的一声啼哭,王十七赶忙将他抱起。
日日夜夜的陪伴,或许李乐已将她当成了母亲,啼哭被笑声取代,他笑起来很可爱,王十七也露出了笑容。
恰在此时,张阿难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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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中抱着李乐,不方便行礼,王十七只好屈一屈腿,让人诧异的是,张阿难居然回礼了。
“张公公,您这是……”
“王才人。”
听得这般称谓,王十七脑袋一空,张阿难笑着,“自今儿起,姑娘就是才人了,以后可莫要再给奴婢行礼,奴婢可担不起,这几人手脚勤快脑子也机灵,才人有事就嘱咐他们去做,不必再事事亲为,专心将小殿下照顾好就是。”
王十七还没回过神,张阿难拱拱手,就这般的走了。
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