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上下都知，褚遂良和长孙无忌亲密无间，他口中的仆射，是谁自不用多说。

崔仁师试探道：“褚大人来，可是有什么事？”

褚遂良余光扫扫，崔仁师明悟，这是怕隔墙有耳，随之，二人便向书房去。

胡桌、胡凳，几乎已是必备家具，但崔仁师自持高门，见不得这些革旧改新的东西，所以他的书房，空空荡荡，除了几间书柜和摆设之物，再无其他。

两人各自跪坐，也没有仆役伺候，偌大的房间只有崔仁师和褚遂良。

“褚大人，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褚遂良慢慢道：“崔公，近些时日，那香皂可是红火的很，您看看，我这衣物，正是用香皂所洗，干净顺滑还藏有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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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仁师脸色有了变化。

褚遂良及时止住话音，转而道：“听闻这香皂，正是原先常乐马场的掌柜萧云所做，他还和江南行会达成了合作。”

“褚大人！”崔仁师青着脸，冷言冷语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崔公莫恼，我对那萧云也无什么好感，区区贱商仗着后有所靠，实太过狂妄无人。”

崔仁师仍板着脸，脑中闪过李泰影子。

褚遂良余光瞄着，接着道：“说来，废太子也真是娇纵，陛下念及父子之情，让他回的长安来，他不感念君父厚恩，乖乖守陵赎罪，随意养狗就不说了，还让这狗乱咬人，真是无一点悔过之心。”

崔仁师有些吃惊，脱口而出道：“萧云不是魏王的人？是废太子的人？”

“是，之前的常乐马坊，现在的清风楼和香皂作坊，背后的主家其实是废太子，那萧云也不过就是个听话办事的狗，废太子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废太子让他咬谁他就咬谁。”

最后两句话，简直是拿刀子往心尖尖上戳，崔仁师的脸又在阴沉间来回变幻。

褚遂良隐隐注视着，见其两眼已有火气，突兀道：“崔公，在下有一事想求。”

崔仁师看来，紧咬牙道：“何事？”

“想请崔公引荐些人。”

“何人？”

“突厥人。”

崔仁师先一愣，后眼睑一跳，转过头，不再看着褚遂良，“什么突厥人？”

褚遂良沉声道：“那些心怀不服的突厥人。”

“褚大人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朝中那些番臣我都不与他们来往，又从那识得心怀不轨的突厥人。”

一时，褚遂良不语，无声中，崔仁师心渐不宁，微微细汗从鬓角渗出。

突厥没有被干趴下前，年年都要南下打草谷，他们进攻的主要方向有两处，一是西北灵州一带，二是太原河东一带。

太原河东，士族盘踞之地，他们传承百年千年，可是富得流油，但一直以来只受小损不伤大根，如隋末年间，趁着天下大乱，突厥骑兵趁机南下肆虐太原，百姓被杀得零零散散，可那些世家大族只伤了些皮毛，一次两次的可说是运气好，可次次都能避离祸害，这要说没什么古怪三岁小儿也不信。

再说突厥被打趴以后，那些心怀不服之人，隔三差五的就奔出来作乱生害，屡屡遭到打击，却又跟小强似的，屡屡能保住一口气，与汉人截然不同的长相，又没有正儿八经的身份，若是没有人相助，是不可能蹦跶这么多年的。

虽不能确切说就与崔家有关系，但必然可以肯定背后有山东世族的影子，借突厥来生事，山东之人不是没干过，如当年隋炀帝巡幸雁门关，前脚刚到后脚就被团团围困，若无人通风报信，那突厥人怕是就有未卜先知之能，可若他们真有这等鬼神手段，又怎会后来被打跪下呢。

崔家作为五姓七望之首，就算与那些突厥乱贼没直接关系，必也暗中有着一两分往来。

“崔大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管陛下知不知的，仆射是清楚的。”

崔仁师心一颤，犹犹豫豫的看来。

褚遂良又道：“仆射也无其他意思，就是想让崔大人当个引子。”

“长孙……不……仆射是何意？”

“不知，我也只是跑个腿。”说着，褚遂良又补充道：“但我观仆射的意思，应是未有捉拿之意。”

听闻此，崔仁师先松了口气，后又想到，既然让褚遂良直接上门来了，那承不承认已然不重要，不妨就借那些突厥人的性命来换长孙无忌一个情分，这买卖也是不亏的。

从崔家离开时，暮鼓声已响，街道上空空无人，正有军卒不断巡视着，高官不在宵禁之内，褚遂良的马车畅通无阻的来到赵国公府，长孙无忌正在等着。

褚遂良将问来的一一道出，长孙无忌没个什么反应，这让他颇为疑惑，暗自犹豫会，试探问道：“相爷，缘何要寻那些突厥人？”

长孙无忌没有回答，只是端起了茶盅来，褚遂良懂事的不再问，作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