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参见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日,李世民特地穿戴上了天子行头,十二疏冕旒在前,明黄色的圆袍,正中位置围绕着一条金龙,这金龙张牙舞爪,令皇帝看起来格外的威严。
“众卿免礼。”
开场白结束,长孙无忌率先站出,他讲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碎事,然后是房玄龄,再然后是马周,最后是褚遂良。
李世民耐心的听着,李泰也耐心的等着。
当的褚遂良讲完作揖站回队列,皇帝的目光穿过玉旒间隔,微不可察的扫向了李泰。
李泰也接收到了信号,他暗吸一口凉气,先迈出了左脚来,但是,却迟迟不见的后脚跟上,似如是被人点了穴,僵僵的站着,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又怪异。
与此同时,拿在手中的笏板,也变得沉甸甸的,像是捧了块巨石。
李泰又是犹豫了起来,现在这半步迈出去,就算是彻底没有退路了,一旦事情不像李承乾所设想的那般,或者说,是不像他所预料的那般顺利,那他可就算完了。
到了临门一脚,却又是迟疑不决起来,有着想要登天的心,但却又顾虑万千,害怕一脚踩不稳,会摔个粉身碎骨,如此的怯弱胆小,怎能担得起大事来,又怎能成得了大事。
李世民暗自摇摇头,开口推了一把,“魏王,你可是有奏?”
霎时间,不少目光聚来。
李泰额头渗出细汗,长孙无忌思量着,程咬金眯着眼暗暗看着。
耸立的胸膛中,心砰砰砰乱跳个不停,李泰的手都在颤抖。
许久,终是鼓足了勇气,或者说是狠下了心,右脚终于迈出,与左脚并齐,李泰躬身道:“启禀陛下,儿臣有奏。”
李世民长松一口气,他真怕李泰临阵退却当个缩头乌龟。
随着有奏之声响起,皇帝的目光顿时变得明亮,自他身上散发出一股不可描述的气势来。
这股气势,长孙无忌很熟悉,房玄龄很熟悉,程咬金很熟悉,尉迟敬德也很熟悉,李靖同样很熟悉。
也不单单是他们几人,此时此刻,在这大殿之中侍立的文武百官,凡是有跟李世民上过战场的,都感受到了不同。
现在坐在那上头的,好似不是一个皇帝,而是一个即将冲锋陷阵的将军,而他们也不是在太极殿中上朝,而是在两军对阵的沙场上。
李世民的目光,锐利又坚定,可看出满满的斗志来,似是,将有一场关键战斗要打响。
程咬金低下头,两眼一合,打起了微微轻鼾,尉迟敬德和李靖,也都同时低下头,呆呆看着脚下,一副出神之状,似是那光滑明亮的地板,有着什么绝世美景一样。
李世民环顾一圈,威严道:“你要奏何?”
“陛下,近日因高家一事,惹出众多纷争来,坊间士子对此多有不满,坊间百姓也多有不满,人人对朝廷都有所抨击,朝廷威信受损,陛下脸面受损,事情缘由,皆是因科举而起。”
“儿臣觉得,当下....”李泰话头一顿,说到最要紧处时,脸上又是涌出犹豫挣扎来。
李世民颇为无奈,只好再推一把,问道:“当下如何?有话就直说!”
“当....当下……科……科举多有不公,因......因当予以改动,以免日后,再因科举发生震荡。”
终于。
终于是说出来了,虽然磕磕绊绊,但意思算是表达清楚了,李泰如释重负,长长出了一口气,由里到外只觉得轻松。
李世民也舒了一口气,不过,不少人的心却在此时提了起来。
改动科举.....
难道这就是李承乾的最终谋划吗?
他想借科举来做什么呢?
眼前的雾气,似是淡泊了些,那迷雾之后的东西,好似露出了一角,真相,也许就要大白了。
长孙无忌当即问道:“魏王觉的,当如何改动是好。”
目光再次聚集,万众瞩目下,李泰从怀中掏出奏本。
“陛下,儿臣愚钝,草拟了些章程,请陛下过目。”
李世民一甩手,张阿难下去接过。
虽说对里头的内容已然聊熟于心,但李世民还是认认真真又看了一遍。
殿中鸦雀无声,只有靠的程咬金近的人,能听到微微的鼾声,一部分人目不转睛的紧盯着皇帝,一部分人狐疑好奇的紧盯着李泰。
许久,李世民将折本一合,随之递给张阿难,后者往前两步,暗自清清嗓子,有条不紊的诵读起来。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足以让每个人听的清清楚楚,随着字句的变化,随着张阿难音调的起伏,众人的脸色也开始变幻,有人惊奇,有人阴沉,有人欣喜。
等到诵读完毕,殿中更是寂静,就连站在程咬金前面的李靖,连鼾声都已是听不到,李靖忍不住的回过头,只见的假寐的程咬金,眼睛闭的紧紧的,但那双厚厚的嘴唇,却是张成了一个O型,李靖暗觉的好笑,随之回过头,又专心致志的看向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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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这一刻似是陷入了停滞,长孙无忌面色如常,让人看不出个什么反应,但他并不是无动于衷,心里同样已是掀起了波澜。
好打算,当真是下的好一盘大棋,原来这就是最终目的,科举!长孙无忌心想,李承乾应该是想借此,来让李泰在朝中获得一定的认同。
取消种种限制,让寒门自由参考,朝中出身不高者,对此必然是大为支持,长孙无忌下意识的看向了马周。
果不其然,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马宾王,现在神色异常激动,脸颊都透出了绯红,被太祖赞扬才德远超傅说姜子牙的马周,可是深受科举之茶毒。
他出身贫寒,幼年勤奋好学文才出众,成才后意欲参举出仕,可因家世碌碌多年而无为,李承乾上次给李世民所讲的那个书生的故事,其实就是以马周的人生经历为模本。
如果马周不是有着几分气运,如果不是李世民爱才不拘旧俗,恐怕他马宾王纵使有经天纬地之才,也只能黯黯的继承家业,去接过父亲手中的锄头,将一身才华荒废在田间地头,终其一生也就是个无名无号的农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