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手段(1 / 2)

晨钟暮鼓,随着天边露出一抹亮光,架在宫城上的那口大钟准时响起。

趁着巷中还无什么人,吕梁和老妻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居德坊,他们甚至没有多带什么,只有一箱多年积累和几件换洗的衣物。

吕梁的心,一直提着,直到出了城,行走在空荡荡的官道上,确定前后无个什么后,这才敢将心放回肚子里去。

老妻哭哭啼啼的,吕梁的心情也不好,他有恨,但却又恨的无能为力。

当马车向着未知的方向越行越远之时,一道黑烟将初起的朝阳弄的蓬头垢面。

“走水啦,救火啊~”

居德坊中,凭空而起的大火,将一座房子吞噬殆尽。

随着这场火,一道流言开始不胫而走。

吏部有一人,名叫吕梁,他是书令史,今科的考题便由此人负责拟定,听闻,他和高家有着什么关联。

这个传言,是从哪流出来的,没人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也没人知道,但是,却让高德阳舞弊一说,更加甚嚣尘上,与此同时,也令舞弊一说听起来更加真实。

尤其是随后,又传出两则消息来,吏部的那吕梁,突然之间消失了,他家更是莫名其妙的着了火。

许多人怀疑到了高家的头上,觉得也许是为了杀人灭口,一时间,申国公府成了舆论的中心。

高士廉很是愤怒,他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做鬼,到底是谁在往他的身上泼脏水,又到底想借此来达到什么目的。

高士廉在想,李世民也在想。

凭借着零散的线索,以及敏锐的直觉,皇帝十分怀疑,这背后的操纵者,就是他的好大儿。

但是,李世民没有证据。

他很想将李承乾叫来,问个清清楚楚,但思来想去之后,还是又强压下了这等想法。

李世民想看看,看看李承乾还有什么手段,看看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他不觉得李承乾是想收拾高家。

如果只是弄一个高士廉,完全用不了处心积虑的布这么大一个局,毕竟李承乾之前收拾崔家,都未费这么大的劲。

李世民可以肯定,高家只是一个引子。

皇帝坐在两仪殿中,悄无声息的当着看客,他在等,再等李承乾下一步的动作。

但是,一连两三天,长安都并未在发生什么,平康坊的明月楼,承仁坊的清风楼,都很是安静,未有人再去散播什么,也未有人再去鼓噪什么,李承乾自己,也是老老实实待在昭陵,他又开始了抄经,一抄就是一整天。

李世民不禁有些疑惑。

当皇帝正琢磨着李承乾的心思时,一个身形消瘦,面容枯黄,一看就很不健康的个书生,在午时三刻的时候,一步一晃的来到了朱雀门外。

他走的很慢,走的也很费劲,宫门口的金吾卫,并未对他有多看重。

在走过拱桥之后,这书生似是耗尽了力气,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蔚蓝的天空下,秋日的晌午并不算炎热,这书生的穿着也很单薄,按理,应是出不了多少汗,但他的脸上,却满是汗水。

书生抬起头,和煦的阳光打在脸上,蜡黄的小脸更显病态。

远处的金吾卫们,齐齐审视着他。

“校尉,这小子不会是来敲登闻鼓的吧?”

听的这话,程处默下意识看向了那面亮的发光的大鼓。

他入宫当值十余年,就从来没听这鼓响过,直到上次,那姓萧的马场主来敲了一次后,就跟打开了什么盒子一般,接二连三的有人跑来击鼓。

这人,会是来诉冤的吗?

程处默眯眼看向前方,心中暗想道:看他走路一摇一晃,显得十分吃力,能挥得动那鼓锤吗?

正瞎琢磨时,突听的书生声嘶力竭的大喊道:“圣人之学,不可受辱,科举之公,不可轻贱,王公贵族,亦或良民贱人,都当遵圣人坦荡之言,高氏舞弊,折辱圣学,轻贱朝廷,当应严惩,陛下为天下之主,不可因一家一姓,而背驰万民,今日,寒门之士博文,以性命上谏,望陛下,可还天下士子一个公道!”

言罢,博文从怀中,猛的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的插进胸膛之中,动作洒脱流畅,无一丝拖泥带水。

当程处默等人反应过来之时,博文已然倒在血泊之中,鲜红又暗沉的热血,顺着地砖缝隙流向四处。

光天化日之下,竟在宫门前自绝,此等举动,足可青史留名。

程处默身子一震,连忙大步跑来。

博文的嘴角不断冒出着血液,本就病态的面色如石灰般苍白,程处默将他翻过仰面朝天,瞳孔已经开始逐渐放大。

这要是死了,可就麻烦了。

程处默大声吼道:“快去太医院叫人来。”

一腿脚快的金吾卫慌张而去。

看着满脸焦急色的程处默,博文两眼无神的眨眨,随之,他竟露出了笑容。

这笑,有悲凉,有解脱。

博文嘴唇动动,似是要说什么,程处默赶忙将耳朵贴上去。

“娘,儿……儿……”

小主,

如蚊子般的声音戛然而止。

程处默抬起头,看着直勾勾望向蓝天的博文,一脸气恼的伸出手,拨下了已无温度的眼皮。

身后几个麾下,心里又慌又忐忑,大白天的,宫门前死了人,可以预见,上头必会大发雷霆。

一人慌张的问道:“校尉,现在怎么办?”

程处默咬牙切齿道:“先将人抬走,赶紧把地上的血收拾了。”

“这……这该抬哪去?”

宫里,肯定是不行的。

随便寻个地方,也是不行,这人的身份可还没查清呢。

程处默挠挠头,“去,寻个马车来,先放马车里头。”

远处的角落。

程良骏悄悄的看着,当博文被抬进车中,当地上的血液被清洗掉,他这才转身离去。

两仪殿中。

李世民手中捧着一个折子,脸上带着浓厚的笑意,张阿难的嘴角也微微上扬着,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从皇帝的脸上看到过笑容了。

“懋功打的好啊,今年,又让高句丽的作物十不存一,朕看,最多再有两年,就可毕其功于一役,一举平定了他们。”

说着,皇帝按捺不住激扬的心绪,放声哈哈一笑。

张阿难奉上个马屁道:“皆都是仰赖陛下之功。”

“朕可不敢贪这个功,办事的是懋功,出主意的是高……”

话音一滞,李世民的笑容淡了些,他不禁又开始思索,李承乾布局背后的意图是什么,以及接下来会做什么,一连几天过去了,突然的安静,令人莫名的有些不安。

眼见皇帝眉眼又变得深沉,张阿难将嘴角放下,悄悄后退一步,陷入悄无声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