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见这小家伙会吹笛子,还吹得不错,饶有兴致之际,问道:“小孩,你家在何处?”那小男孩仰着头不睬,苏东坡摇摇头道:“真是坏孩子,送你一句诗可好?”摇头一笑,应声道:
借问小孩家何处,原来聋哑不理人。
小男孩听了这话,回过头一怔,便放下嘴边的笛子,伸出右手摸了摸牛耳朵,让老黄牛停了下来,又从老黄牛的背上,缓缓跳下,站在地上,拿着笛子拱手笑道:“先生是问我故乡么?”
苏东坡一怔,扬起袖子,笑道:“你这小屁孩,原来会说话。”小男孩翻个白眼,气呼呼道:“我不放屁的,不是小屁孩。”苏东坡捋了捋胡须,立马一脸庄重之色,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对小家伙缓缓道:“好好好,我是小屁孩,我最爱放屁,我是屁精投胎转世。”小男孩扑哧一笑,乐个不住。苏东坡道:“来到黄州,真好。老夫也返老还童了。”捋了捋胡须,看向远方。
“莫非你也是异乡人,非黄州本地人士?”小男孩点了点头,反问道:“先生哪里人?”苏东坡愣了愣,摇摇头付之一笑,心想,这小家伙倒也有趣,反问起我来了,便道:“我是眉山人,你故乡又在何处?”小男孩拿着笛子摸了摸,插在后背的布袋里,应声道:“我故乡可好了,在京兆府,终南山。如今背井离乡,也是没办法的事。”低下头,闷闷不乐。
苏东坡更是好奇,便问道:“是何缘故?”小男孩蹲下身来,喃喃道:“还不是西夏党项人捣乱,官府让饿肚子的去打仗,我爷爷有十个儿子,都死了。我爹爹也不例外,死在了边关。我娘总哭鼻子,上个月也病死了。爷爷带着哥哥嫂嫂和我从延安府来到京兆府,住在终南山。前不久,关中闹饥荒,爷爷也死了,我便跟着哥哥嫂嫂逃难到了东京,可东京的房子太贵,买不起,只能租住。这也很苦恼呢。”苏东坡听了小男孩喋喋不休的一番话,也是唏嘘不已,问道:“这是为何?”
小男孩道:“这也不懂,真笨。租房子倒也容易,可有人出价高,房主便赶走我们,又租给别人,他宁愿赔钱都要这样做,好生气哦!”苏东坡点了点头。“卖东西也不容易,便南下到了黄州。”小男孩又喃喃道,叹了口气,低下头去,用手指头在地上划动着一个小水坑里的水,只听哗哗作响。
苏东坡伸手缓缓拉起小男孩的胳膊,叹道:“你没了爹娘和爷爷,真可怜。小小年纪,真不容易。如今背井离乡,也真是令人伤心难过。”
听了这话,小男孩愣了愣,立马仰起小脸看向苏东坡,摇摇头,笑道:“我不可怜,到了黄州,我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小鸟见了也飞过来。有一个老爷爷见我可爱,便认我做干孙子。他在江上打渔,好多年了。他才走不多时,说给一个先生一条鱼,那先生却不要。爷爷说,那先生是不好意思罢了。”
苏东坡一怔,心想,莫非方才要送我鱼的老人家便是这小男孩口中的干爷爷,便问道:“你干爷爷人呢?”用手摸了摸那小男孩的后脑勺。
小男孩举起胳膊,用手指着远方,应声道:“回家给我做鱼去了,李爷爷做的鱼可好吃了。”说话间微微一笑。
苏东坡想起方才老人家送鱼之事,好奇道:“我有个事想问一问你,不知道你干爷爷告诉过你没有。”
小男孩听了这话,愣了愣,缓过神来,笑道:“先生请问,我若知道便说,不知道回去问干爷爷,再告诉你好了。”
苏东坡道:“为何你干爷爷要送不大不小、不肥不瘦的鱼给我?”小男孩笑了笑,介绍道:“这个再简单不过了,干爷爷说过,太小的鱼还没长大,吃起来鱼刺很多,也不嫩。太大的鱼又不好吃,好比人老珠黄,不受待见。我不太懂,但记得这几句话,忘不了。我更忘不了我爷爷和我姥姥。”说话间不觉红了眼圈。苏东坡见小男孩眼里含泪就安慰再三,摸了摸他的小肩膀。
小男孩却摆了摆手,笑道:“先生莫非是天下有名的苏东坡?我听说过你的大名。”苏东坡大吃一惊,不等作答,小男孩笑道:“我从襄阳回来,见过先生,就是那片东坡地,只是先生那日忙着种菜,不曾看到我罢了。我还知道先生的‘东坡雪堂’,那茅草屋挺好玩。”伸手指了指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