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个。”温体仁被圣意飘忽不定整得一时失语。
“高起潜,周遇吉,贺人龙,张应昌所部入山西布防,务必毕其功于一役,朕要毕其功于一役,你听明白吗。”崇祯怒目圆睁吼道。
“臣领旨。启奏圣上,请以宣大总督张宗衡随调入晋督张应昌,罢山西巡抚宋统殷,以许鼎臣代之,督贺人龙。如此,大明北地五省精华尽集山西,闯贼插翅难逃。”温体仁心中有数,这场大战的得失关乎身家性命,不得不全力以赴。
“准。”崇祯满意应允道:“就以高起潜为监军,代天行狩。”
“啊?”温体仁心里暗暗叫苦,这个太监来头太大,别去了反而处处掣肘洪承畴,岂不坏事,万一未尽全功,皇帝会不会迁怒于他,念及此,又咬牙道:“听说王朴与高起潜有故旧之情。”
“嗯?是吗。”崇祯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神色十分讶异。但细想便了然,当初左良玉谋反,王朴与高起潜共过患难,确有故旧之情。
“高起潜是圣上的近臣,当然忠贞可靠,但是他会不会为了与王朴有交情,就处处偏私,以至于误了大事,且王朴反相已显,难免作出大逆不道,无君无父之举。”
“怎么说。”崇祯拧眉追问道。
“比如养寇自重啊,故意放走闯贼。”
“啊。逆贼敢耳。”崇祯恍然惊悚,握拳道:“那么该派何人去呢。”
“圣上英明天成,高起潜是个好人选,但大事不烦宽,请圣上亲自好好提点高起潜,不妨多说些重话,叫他知道滋事体大,以免疏失轻重坏了大事。”
“善,爱卿你很有心。”崇祯大为满意,连连赞道。
温体仁心里得意,有了这番先入为主的进言,以后就是出了差错,皇帝也只会怨恨王朴和高起潜,于他却毫无伤害。
君臣两人又商量了许多事项,天色渐暗,崇祯命内侍送温体仁出宫,目送他从殿门走影远离,发了会呆,面对十余奏章,长呼了口气,鼓劲自言自语起来:“好,会好的,祖宗江山。”坐下取一份奏章,默读了,胸口如遭一棒,但他犹在顽抗,只以为两眼酸涩,看漏了,又仔细默读,终于扶额哎呀起来,这却是王朴为钱龙锡求情的奏章,钱龙锡为前阁臣,原是袁崇焕的后台,因袁崇焕逆案受牵连,下狱论死罪。但是王朴和钱龙锡怎么勾搭上了,崇祯陷入恐慌,想起朝中有不少人也为钱龙锡求情,难道王朴已经走了新门路。是了,王朴原来的后台徐光启老迈多病,他要在东林党中物色新后台。
崇祯眼神凌厉,立刻传唤王承恩。
王承恩此日不当班,从住舍匆匆一路小跑,进来扑倒,气喘如牛道:“万,万岁爷,奴,奴婢在。”
“朕不是问过你,仔细王朴的一举一动。他这是怎么回事。”崇祯颜色不善,将奏章摔在地上。王承恩拾起看过,也是迷惑,忽而灵光一闪,回道:“会不会是王朴听说徐阁老病危,另外找靠山。”惯例,大明的武人卑微,难以自立,需在朝中求一靠山才能保全官身。然而,若因为原来的靠山病危,另外再找靠山,这几为三姓家奴,世人鄙夷。
“朕也是这样以为,可王朴到底要找谁作他的新靠山。”
“恐怕不好找吧。”王承恩疑窦道:“圣上,本朝向无此例。”士大夫都有洁癖,厌恶三姓家奴,哪怕王朴舔着脸求新靠山,也不会有人接纳他,反而会更加看不上他,原来就是有人同情于他,这样一来也会转为厌憎,故而,大明朝的武将一生只能跟一个靠山,如戚继光和李成梁的靠山就是权臣张居正,张居正病逝以后,戚继光很快失势,郁郁而终,李成梁以养寇自重的手段,勉强撑了几年,但是从此仕途也非常不顺,屡次被弹劾罢官。
“那就是了,哼哼,王朴也得意不了几日了。”崇祯心里爽快起来,没有了朝中应援,王朴就没了粮饷,神甲营的饷银会被各地官员克扣大半,甚至于全部。而且王朴的很多生发买卖也会受到各地官府豪绅蚕食侵吞,他的烟草生意早就叫人垂涎三尺,饥渴难耐,一个卑微武人一旦陷入孤立,谁也不会给他脸。
但是王承恩却不像崇祯这么想当然,今时不同往日,王朴手里有强悍私兵,几乎是个听调不听宣的藩镇,朝廷正值困顿,把他逼到绝路上,只恐不忍言之祸。
“圣上,奴婢有一言,说出口便是死罪。”王承恩噗通跪下,忧心忡忡进言道。
“怎,怎么。”崇祯不禁大惊,这个太监于他是从小的贴心玩伴,深知其为人,万不得已绝不会说出寻死觅活的重话。
“常言道,困兽犹斗,万一王朴见朝中政争对他大不利,他,他很可能。”
“很可能,很可能怎样。”崇祯脸色大变,追问道,但王承恩脸深深埋地,不敢接话。然而,话说到这个份上,言下之意已经呼之欲出。
“去把温阁老喧进宫,哎。”崇祯冷静下,还是想听一听温体仁的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