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这是一个疯子呢,你老别砸了招牌。”镇国将军朱老爷不以为然道。
“哼,你婶子我在牙行几十年,练就出来的眼力,这疯女拾掇一下,还能有三分姿色,你看她的下巴,尖而有肉,这就是好卖相。”
“可她是个疯子啊。”
“疯子咋了?门一关,灯一灭,还不是一个样。”
“切,行,都让你作主,银钱三七开。”
“你七,还我七,这是个疯子,你还好意思开口。”小眼老妪怒道。
“婶子,你家的窑子给客人用疯婆子,万一客人闹起来,那还不是要靠我来摆平,三七开没商量。”镇国将军朱老爷丝毫不肯让步。
“行,行,我算服了,这个疯婆子就值几两银子,七成不过十几钱而已,得得,等卖出去,我回头给你把钱送来。”
“小娃,算添头,咱是一家人嘛。”许是凭空赚了一笔银子,镇国将军难得好脸,嘻嘻笑道。
“哼。”小眼老妪翻白眼,扭腰过去在他腰上来一记肘击。这两位旁若无人笑骂一团。
狄四的腿伤经潦草包扎,关进一个猪笼,卫氏和她的娃儿关进另一个猪笼,这些竹子编的猪笼做工敷衍,长满了毛刺,三人都被扎的呼痛不已。待饭点时分,看守走空,这个娃儿连惊吓带饥饿,幼弱身子早已不支,忽而头一歪闭目撅了过去,卫氏大惊,伸手去掐人中,却醒不过来。
“孩儿,乖,娘等你走了,就陪你去,不叫你在黄泉路上孤单。”卫氏抱紧孩子,轻轻咬耳念絮,她那双丝丝红雾的血眼迸射决绝死志,这哪里像有疯症,原来是在装疯。
“咿呀”一声,从门外推门进来一人,乃是那个小眼老妪,只见她手捧一个白面馒头,左右各瞅了一眼,挞定四下无旁杂人等,再扫了一眼狄四,后者正虚弱哀呼,腿间血水如活爬蜈蚣缓缓滋溜,与地上污泥混搅成一团腥臭秽物,老妪手上那白面馒头引得他两眼放光,受疼苍白的脸上泛起晕红,枯唇连连舔舐,
入目此景,小眼老妪轻蔑嗤笑,奚落羞辱道:“不知死活呀。”这话令狄四难得黯然伤神,糯糯低头不语。
小眼老妪这才转往卫氏这边,细品那双破布盖不住的修长直腿,连连点头,心说:这一票是赚到了。
“喏,吃,你家男人真不中用,死了也是活该,别为这等废物心疼,以后你到了窑子里,好好接客,就有吃的。”小眼老妪将馒头投向了卫氏的笼子,那白面馒头卡进猪笼网洞,犹散升腾白气,这是雪花般白色的白面馒头啊,卫氏活了半辈子都不能吃上几回。
“嘻嘻,戳,戳,戳死你。”
“嘿嘿。”小眼老妪见卫氏依旧佯为疯癫,眼里竟是闪过嘲弄之色,冷笑了两声,却也不去拆穿她,回身就要离去。
“啊啊啊。”卫氏这边在笼子里闹出动静。
小眼老妪循声回望,就见卫氏使劲摇笼子,不时指了指怀里的孩子,又使劲摇头散发,瞪眼伸舌,形状竟有几分可怖。
“好胚子,脸上的作戏功夫很细腻,收放到位,只要调教好了,不小迷倒男人的本事,可惜年纪太大了一些,若能妙龄养成,至少值个几百两银子吧。”看卫氏演技浑然天成,小眼老妪心生珠玉蒙尘般的惋惜之感。
小眼老妪朝笼子走近,伏身下去,瞥见那小娃在卫氏怀中,已然面如金纸,呼吸粗重急促,难言无恙,寻思这小娃若是夭折了,为娘的哭闹起来,装疯之事就会露馅,疯婆子十几钱就可打发。但心智齐全的女人那又是另一个价,要百钱起步,十足亏了好些,可不能这样大意。
“嗯,不碍,我去给他弄些鱼汤来,小娃是饿坏了,灌下去就好。”小眼老妪宽慰道。
“嗯嗯嗯。”卫氏连连点头,噙泪吱唔道。
小眼老妪从屋里出来,一个小身影从柴草丛中窜了出来,撒欢道:“叔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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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雀儿啊,别乱跑,这地方脏,一个不好摔泥地里,你娘要打的。”小眼老妪眉眼眯成一线,宝贝道,那小身影外套一件绿水仙花纹的棉锦披风,只露出妖艳小红鞋,头顶一只小狐狸冠帽,那点翠是两颗晶晶亮亮的珠子,一望即知价值不菲,她却是不稀罕小红鞋一般,蹦蹦跳跳狠踩污浊泥水,噗汁噗汁就从水洼点点间径直趟过来。
“呃,里面有疯子哦,叔婆,我要看。”这雀儿跃跃欲试,嬉笑道。
“去,疯子哪有好看,上回唱曲你却不看,嘿嘿。”小眼老妪宠溺的摸着雀儿小头。
“唱曲才不看,乏的要死。”
“要死,要死,贵女之仪啊,这话怎说的出口。”小眼老妪作着恼状,训斥道。
“唔,叔婆,你好容易来一趟,就不要训雀儿了。”小雀儿委屈道:“已经有太多人训了,一年到底没完没了。”
“呵呵呵。”小眼老妪被这话逗得笑岔了气,扶腰背颤。
小雀儿又好奇伸出头往屋里探,小眼老妪忙将她拦住,可不能叫她看到里面那穷人的死相。
“走走,吃饭去。疯子很凶哦。”
“咬人吗。”
“是哦。”
小雀儿听说会咬人,终于心悚往后稍稍挪步。
“雀儿,哎呀你这个野丫头,一眨眼就没影,我说你肯定到这里来看稀罕了,你一个姑娘家,跑这作甚。”声先夺人,一个丰腴少妇从前庭木栅栏小碎步而来,嘴里犹自念叨埋怨。
“没事,我拦着呢,不敢给她看那些污秽。”小眼老妪讨好似的笑称。
“啊,老婶你在这里正好呢,小雀儿常住乡下不好,我跟老爷也说起过,但他舍不得。”这位丰腴妇人一身菁华彩羽,恍似来了孔雀,奈何走起路来一阵风,彪悍气自溢,见地上泥泞,好歹提了提这身艳透的错绒羽裙子,挑了挑地儿,踮起鞋尖才趟过来。
“怎么意思。”小眼老妪疑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