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受制于人 粮价贼贵(2 / 2)

明末的王朴 云上朱雀1 2174 字 2个月前

“呵呵,有两个选项,全军回兵蓟州,在城下大闹他一场。”王朴咧嘴一笑道,他粗知历史,渐渐心有所悟,崇祯这倒霉孩子生性欺软怕硬,对忠贞不渝的臣子杀伐果断,对跋扈佞臣却又百般忍让,学忠臣只有速死,学奸臣才能有活路。

“那其二呢。”林昌兴不置可否,因问道。

“派一支小队乔装一番潜回京师,这正是徐老的主张。”

“不妥,徐老当时并不敢说真话,这不是他的本意。”

“是否本意,我们揣测而已,这样吧两件事同时做。”王朴下了决断,林昌兴见此也无话可说。

蝗灾俞十日,麦地只见麦杆,荒疏见地皮若土地生了癞子,苦民绝望而四散奔逃,但是他们前脚走,蝗虫身后撵,沿路州县也尽遭了灾,乞食绝然无望,途中贼匪肆孽,口粮皆被夺了去,断了活路成饿殍。

留下来的村民不出门跋涉,不多的口粮经吃了些,倒多活了几日,狄四一家抢收地里的未熟麦子共约十斗,他是李家的佃农,且李家今年免了租子,这十斗未熟麦子虽难下咽却能果腹,取其中两斗送去里长家充作半年的三饷。却遭里长赶了出门,言麦子不熟,官府可不收,狄四晓得厉害,魂不守舍回家去,熬心拖了两日,里长就上门来训斥他,言不缴皇税死路一条,进了县里班房少有能活命,且还要零零碎碎受罪,狄四恐极,想着饿死也比进班房强,只好找县里粮铺将仅有的十斗未熟麦子换成两斗陈麦子,这才纳完今年的皇税。

如此一来,家里可就断了粮,外面的野地光秃秃都不见一片叶子,哪怕树皮都叫虫子啃了去,唯独观音土可寻得,可狄四宁饿死也不要吃那东西,他的爹娘就是因食观音土而毙,那死法太渗人,不如与妻子儿女们齐齐在床榻上躺着等死,躺了很久很久,夜昼往返轮转,只迷迷糊糊记得前后起来喝过好多瓢水,起先尿还有骚臭味,后来尿就清撤如水。

“狄小四,你在家吗,喂,回个话。”傍晚时分有人扣门,大约是周围人烟寥落惯了,扣门声划破寂寥,将屋里几人都唬了清醒。

“谁,谁啊。”狄四扯开嗓子回了一句,口出绝不洪亮,却闹起耳鸣来了,手撑塌角,支起半个身子抬头一望,就周身遍处酸疼,眼神倒还好,窗纸破烂,就见一黑乎乎人脸挂那上面,隔着窗花也能认得,是邻村的老金。

狄四寻思老金这人名声不太好,早年窃人财物被吊起来狠狠打了一回,老金婆娘欺狄四是个出了名的老实人,上他家来求借银子,不肯给就挠门跺脚,满地打滚,声势骇人,不知情的村民满脸疑色,以为狄四与窃贼老金暗通,狄四脸皮薄,哪里能经受这个,遂借出一钱银子,老金用这钱买药敷了才把伤给治好,从此两家有了几分交情,这回难道是来报恩吗,念及此,勉强起来去开了门。

“哎呦,我那村遍寻都不见一个活口,惨呢,整村子的人都没了,就你们村还有活人,毕竟是李家的佃口啊,那位出了名的心善。”老金甫一见面就大声嚷嚷,他的中气竟十足。

“全死了?”狄四讶然一惊。

“没,那倒没有,今年纳不出皇粮,大伙儿一合计就逃命去了,有往山里去投贼,也有人往邻县逃,那都没用,哪里不遭灾呢,死外头还不如死家里,我不折腾。”老金连连摇头道。

“那你拿什么缴纳皇税。”狄四闻言只有瞠目结舌。

“我进城里捞了一把,嘿嘿。”老金一副你知道的得意神色,其实是他与城里的熟人合谋,前往临县蹲守小径几日,劫杀好几拨路人,才凑齐银子纳完皇税。

“啊,那敢情好。”狄四有些服气了,忽然想起来,满怀翼希的问道:“那你有吃的吗,我饿。”

“我也没有吃的了,现在粮价贼贵,二两银子每斗。”老金苦涩摇头道,他与人出去劫道,杀了好多人,又遇上另一伙贼人,火并中己方死了七人,拿命换来二十斗麦子而已,剩得六人均分二斗余,才堪堪够官府的税。

“啥,二两银子才一斗。”狄四闻言只有瞠目结舌,这才几天不到粮价竟涨了四倍。

“所以啊,我不打算卖小儿子了,反正呢,就卖了也换不来几口粮,那么,狄小四,咱们换一换,怎么样。”老金实在舍不得小儿子,言语颇为艰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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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要。”狄四若有所悟。

“你准备一下,记得血别流出来,不好浪费,我家那孩子五十斤,我回去准备一下,今晚送过来。”

“那要遭报应的,不能啊。”狄四心窝一颤,徒劳挣扎了一下。

“嘿嘿嘿,你想死吗,那也成,过几天我来替你收尸。”老金突兀咧嘴一笑,那口黄牙津润油腻,又摆舌头往上面舔了舔,齿尖上腊般的润黄,狄四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个家伙中气十足,原来已不止头一回。

狄四细思极恐,浑身汗毛竖起,只骇然连连点头,又悚然一惊,忙死命的摇头,看眼前这老金如妖魔形状。老金哈哈大笑,甩下一句:“就这么说定了,我今夜过来。”自去。

狄四一人呆立院中许久,茫然四顾,左右皆空壁如洗,无奈又转头回屋里,取瓢子进罐口一舀,瓢中却是空的,这才想起罐底早无水了。

“外面何人呢。”婆娘听动静,抬眼问道。

“老金,没事了。”狄四不敢回实话,只是敷衍,瞧见塌上的孩子们,心却是空落落,他这一辈子劳碌图个啥呢,他倒不怕死,反正也没啥活头,死了拉倒,可是那个老金连死人也不肯放过,想到要被那口黄牙吞进肚里,狄四打了寒碜,忙又上了床榻,合被子闷着,此刻想事情太奢侈了,他太饿了,肚子仿佛飞了天,只有一阵阵的口腹之欲正直入心扉,反复煎熬着他,想事情便更加饿了,那煎熬更猛烈,他只盼一睡就不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