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我。”
二十年前,北海城还算是一方净土。
由于地处边关,城中汉人多与胡人通商通婚,导致城中居民多是胡汉混血。这些混血儿不是汉人,也不是胡人。既受汉人歧视,又不被胡人接纳,地位十分尴尬卑微。
因为城主是汉人,极其鄙视胡人以及与胡人通婚的汉人,所以将北海城最为贫瘠的土地东城区划给了这些人。那个时候关近南还很年轻,刚刚娶亲不久,还很瘦,他娶了一个胡汉混血的女人。
他还记得,妻子很美丽,棕色的瞳孔带着一点蓝芒,是那么的动人。无事的时候,他喜欢抱着妻子在竹林中走动,挖些竹笋,打些野鸡。日子过得清贫,但十分快乐。
很快,妻子怀孕了,关近南捻土焚香,祭拜苍天,他真的很开心。那时的他,只想与妻儿永远生活在这茅屋中,夏天观日聊天,冬日赏风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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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事与愿违。就在妻子刚刚为自己产下一子时,突然传来北海城主兵败身亡的消息。作为东门的城防兵,关近南被急召回防,镇守东门。
辽国大军从四方攻入,其他三门均被攻破,守城之人不是战死就是投降。还未等胡人杀至东门,北海城中老幼妇孺拖家带口的来到东门前,央求关近南等东门士兵献城投降。
虽然自己一家妻儿具在北海,但作为军人,纵使不能战死沙场,也定不能不战而降!关近南死守城门,势要与北海共存亡。
眼见劝说无效,已经丧心病狂的北海民众,居然恶从胆边生!将东城城防兵的家眷尽数绑到东门前,将其家眷全数杀死。其中,就包括关近南的妻子与刚刚降生的孩子。
“相公……救孩儿……”
“不开城门就杀你全家……”
“我们死……你们这些大头兵也别想活……”
纵使过了二十年,妻子的哀嚎声与北海恶民的叫嚣声仍然徘徊在关近南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的女人死了……我的儿子也死了……可我还活着。他们会死,不是因为突厥贼胡,而是因为这北海城中,皆是……恶人恶鬼!”
关近南老泪纵横,咬牙切齿的叫骂着。即使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可依然无法减轻对北海万民的仇恨!
司空明月无奈的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屋顶的破洞,不再言语。关近南神情激荡之下,下腹的伤口血流不止。只见他摸着火墙,有气无力的说道:“云龙不会死……他与我一样……呵呵~都是祸害……祸害,往往很长命。待寻到云龙后,去找陈传道吧……那里……有我……送他的……礼物……”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关近南已然油尽灯枯,摸着冰冷的火炕火墙,闭上了双眼。司空明月走到身前,将关近南的身体放正,将前些时日残留的干草柴火铺满关近南尸身周围,将其点燃。
这所茅屋,存有司空明月近二十年来,最为美好的回忆。但这茅屋所承载的,不仅仅只是那一夜的风雪情。茅屋,还寄存着,那暴君仅剩的一丝人性与美好。
回忆之所以美好,是因为我们每一次回忆的过程中,会为回忆加上一层又一层的滤镜,过滤掉一个又一个的瑕疵。
但真的有一天,回忆重现,那我们也只会感叹道:时过境迁,沧海桑田。
就让这一切,都随着关近南的死亡,化为灰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