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东地区的人民深陷重重苦难之中,他们先是遭遇了可怕的饥荒,粮食极度匮乏,人们饿得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紧接着又面临着频繁的兵乱,战火纷飞让百姓们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更糟糕的是,匪乱四起,土匪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给本已困苦不堪的生活雪上加霜。然而,最令人痛心疾首的还是那源源不断涌入的鸦片,它像恶魔一般侵蚀着人们的身心,让这座曾经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城市逐渐褪去了原有的色彩。
在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没有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或许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窗户时,我们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已经永远地失去了挚爱的亲人;又或许,我们根本没有机会再次醒来,就此长眠不醒,与这个世界永别......
那个名叫陈的男人,不知从何时起,竟不再结巴了。可奇怪的是,他好像忘却了如何用汉语表达自己,整个人沉默不语,仿佛将所有的言语都深埋在了心底。如今的他,只是日复一日地默默待在磨坊里,背着那一袋又一袋沉重的口袋。他原本就有些佝偻的身躯,因为长时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变得越发弯曲,看上去简直不堪重负。而我,在此之前对他一无所知,如果不是那次偶然间跟随帕夫柳克老爷路过曾经工作过的那家磨坊,恐怕这辈子都不会与他产生任何交集。
那天,阳光正好,微风拂面。帕夫柳克老爷心情愉悦地朝着正在忙碌的陈挥了挥手,并亲切地问候道:
“陈掌柜,早上好啊!”
然而,陈却像是心中有愧于老爷似的,始终低垂着头,不敢正视老爷的目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嗫嚅着回应了一句:
“老爷您好。”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迅速转过头去,继续埋头背起那些装满货物的口袋,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白,你觉得咱们城中还有没有白军的残留?”
帕夫柳克老爷站在高处,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突然开口向身旁的人问道。
我恭敬地回答道:
“老爷,依小的所见,如今城中应已所剩无几。自从战争爆发以来,人民饱受战乱之苦,纷纷拖家带口搬离此地。照此情形发展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这座城恐怕就会彻底沦为一座无人问津的空城。”
帕夫柳克老爷缓缓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喃喃自语道:
“是啊,净说些大实话,确实不会太久了……”
就在这静谧得如同被时间遗忘的时刻,原本安静祥和的磨坊里毫无征兆地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刹那间,嘈杂声打破了长久以来的宁静,令人猝不及防。众人纷纷侧目望去,只见一个黑影如疾风般从磨坊内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待视线清晰后,大家惊愕地发现,那个狼狈不堪的身影竟然呈现出小孩般的模样。
然而,当人们定下心神仔细端详时,却又觉得此人并非传统观念中的纯真孩童。虽然身形娇小,但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和举止动作都透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原来,只是因为个头格外矮小,才让人乍一眼误以为是个孩子。
“喂,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小偷!快给我停下!”
伴随着一声暴喝,磨坊主气势汹汹地从后面紧追不舍。他的步伐急促而沉重,每一步都扬起一片尘土。只见他右手紧紧攥着一杆自制的猎枪,那粗糙的木质枪柄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此刻的磨坊主满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仿佛要将眼前这个小个子盗贼生吞活剥,方能解心头之恨。
面对身后穷追不舍的磨坊主,那小个子丝毫不敢怠慢,只顾拼命地向前狂奔。尽管背上驮着沉甸甸的一口袋粮食,压得他有些步履蹒跚,但求生的本能促使他咬紧牙关,使出浑身力气向着远方逃窜而去。
“喂,你若是胆敢再往前迈出一步,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磨坊主一边追赶,一边扯开嗓门大声怒吼道。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田野上空回荡,惊起一群栖息在枝头的鸟儿扑棱棱飞向天际。
此时,一旁的结巴陈默默地站在那里,他左手稳稳地扶住巨大的磨盘,右手则不时挥动着鞭子驱赶那头慢悠悠走着的毛驴。汗水顺着他黝黑的脸颊滑落,滴落在脚下干燥的土地上,瞬间消失不见。他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重复着这看似永无止境的劳作,对周围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
我们如同其他旁观者一般,静静地观望着眼前这场毫无头绪、荒诞不经的追逐赛。之所以如此淡定从容,只因为此事和我们毫无瓜葛。
不多时,磨坊主气喘吁吁地拎着猎枪匆匆赶回。从他那懊恼且沮丧的神情便可轻易看出,此番追捕行动以失败告终,那名狡猾的小偷成功逃脱了他的手掌心。此刻,磨坊主脸上的愤怒、无奈以及失望等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人一眼便能洞悉一切。
而周遭围观的群众们则表现得异常冷漠,他们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没有任何人开口发表言论或表达同情。仿佛无论是谁正在经历苦难,都与自身毫不相干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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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此情形,我忍不住轻轻拉扯了一下手中牵马的缰绳,然后转向身旁的帕夫柳克老爷,诚恳地劝道:
“帕夫柳克老爷,依我之见,咱们实在不该再继续坚守这片土地了。”
然而,面对我的劝说,帕夫柳克老爷并未显露出丝毫怒意或者哀伤之情。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用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口吻回应道:
“年轻人啊,你终究还是太过年轻,有所不知。这里可是生我养我的家乡故土啊,要我就这样狠下心来将其舍弃,谈何容易?只怕是难上加难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