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侧立在甘夫人墓碑前,望着碑上甘夫人的名字自言自语,两行泪水从眼角落下,顺着脸颊滚落到胸前。良久,他才收拾好情绪,擦掉泪水,含着笑说:“吴侯之妹与阿斗和两个女儿相处得很好,封儿去一趟崇山,也已不似从前那般焦躁。孩子们挺好,你放心吧。”
说完,刘备仰头长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回去。不想一回头,却看见孙夫人正站在身后。
这却出乎刘备的意料,左将军立刻愣在当场。
“将军,你来拜祭甘夫人,为何不唤我一起?”孙夫人娇嗔一声,语气中略带埋怨。
刘备顿感尴尬,只能咧嘴用傻笑来化解:“佳节方至,忽然想起阿梅,怕扫你的兴,便独自来了。”
孙夫人没接话,只白了玄德一眼。让红缨将带来的贡品摆上,向那坟茔拜了三拜,轻声道:“姐姐放心,尚香会照顾好将军和阿斗,我们一家都会好好的。”
……
正月初三,公安城继续着它的节日模式。然而储掾的工作人员却开始了加班加点。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可公子禅被任命为商务从事干的第一件事,偏偏就是请客吃饭。
请帖送到四位家主手中时,这四人无不呆愣了半天。虽不知商务从事是个什么官,但仅凭公子禅三个字他们也不得不给足面子。
夜入戌时,储掾大门外挂起四架硕大的灯笼,厅堂内也是灯火通明。邓艾和王双成了两个门倌,站立在大门外,等着迎接即将到来的客人。
第一个到的是马氏家族的家主马玄。马玄,字伯常,是马良的大哥、马氏五常之首。他早就听马良说起公子禅天纵奇才,发明了新文与新的造纸和印刷术,只恨没有机会与公子交往,故而见了请柬便急不可待地想见见这个传奇的小公子。
跟着来的是庞氏家主庞林与习氏家主习祯。庞林字子郁,是庞统的族弟;习祯字文祥,是庞林的大舅子。这俩人既是朋友也是亲戚,收到请柬便互相通过气,联袂而来。
最后来的是杨氏家族的家主杨戏。杨戏字文然,时年二十岁,是四个家主中最年轻的。虽是一家之主,却对管理家族事务没什么兴趣,一直醉心于刑名之学,有志于仕途。
四人到了储掾,被邓王二门倌迎进正厅。大厅之上,刘禅正坐主位,糜竺侧席相陪。见客人到了,两人一起起身出厅相迎。
“四位家主,冒昧相邀多为不敬,刘禅这里先赔罪了。”
所谓见惯英雄亦常人。刘禅整日与刘备、诸葛亮、庞统这些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待在一起,他自己不觉得,但在旁人眼里那气质却已与众不同了。
四人见公子禅年纪虽小,气度却异于常人,都不敢怠慢,纷纷恭身还礼。
“公子有请,乃我等之荣幸。”
客套过后,糜竺才开口,将四位家主引进厅内就座。把刘禅安排在主位乃是糜竺有意为之,为的就是要彰显公子禅的身份,以免他因为年幼被人轻视。
“公子忽然相邀,不知所为何事?”宴席还没开,杨戏就忍不住先问主菜是啥。
刘禅的表现反比杨戏稳重,轻轻笑答:“荆州初定,多赖几位世家相助。去岁府库空乏,无力支持春耕,四位家主多方资助,方才顺利度过难关。家父常念诸公之德,只恨军务倥偬,无暇当面道谢,每自嗟叹。今储掾商务司挂牌,以禅暂领从事,欲与世家共赢繁荣,乃代父一并呈谢诸公。”
刘禅这一番开场白说的相当漂亮。既给足了四位家主面子,肯定了他们的贡献,又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左将军这个后台老板。礼貌之下又有威严,言辞之间滴水不漏。
四位家主闻言不住地互相观望,都在心里暗暗惊叹:“传闻公子禅天命之人,今闻其言,果如是也。”
糜竺坐在一旁也是不住地点头,外甥表现得如此出众多少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见那四位眼神游离,遂开口以安其心:“公子所言非虚,庞马习杨乃荆州氏族之翘楚,除钱粮资助,更多有子弟效力于朝廷。士元、季常之流皆主公之臂膀,多为倚赖之。主公亦尝与竺言,累次欲当面与诸公道谢,恨不得时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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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公子禅年幼,说的话众人还留着余地,以糜竺的资历和名气,他也这样说,这四位也就少了许多猜疑。
“将军谬赞,公子多礼。我等世居于荆州,略施薄力,只求国泰民安。此分内之事也,将军如此挂念,倒令我等惭愧。”
马玄年纪最长,本来就对刘禅好奇,听了他的开场白对这娃娃印象更佳,因此第一个出言附和。
“哈,还是伯常兄会讲话。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边吃边说,诸公请起箸,切勿客气!”
这案头的菜式也算得上精致。请富豪吃饭么,档次肯定是得讲究的。但在四位家主眼里,这也就是平常菜肴,远没有达到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程度。
更让众人难以理解的是,这么重要的场合,宴席之上居然没有酒!须知这个时代贵族的社交活动或多或少都要遵循一定的标准,酒更是不可或缺的元素。你要是请不起好酒,差一点的总也得有吧,完全不给人酒喝,这实在太离谱了。
听了糜竺之言,四人只得客客气气地拿起筷子,但都是做做样子便又放下,谁也没往嘴里夹一口菜。
刘禅见状,心想你们可算是注意到了。于是哈哈笑言:“今日与群贤相聚,俗酒不便拿来见客。诸公案头不置酒具,便是禅另有准备,要等在此时才取出相见。”
说罢看向糜竺。糜竺会意,击了两下掌,而后用手一指厅门:“诸公请看,主菜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