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
沈阳城中某处深宅。
一个六十五岁的老人负手矗立在庭院中一棵树下。
年龄和长期的忧虑痛苦让他的头发几乎全白了。
书房窗纸中透出的光芒照亮了他全身。
稀稀朗朗的星星在夜空忽闪着。
此人正是前辽东霸总、大名鼎鼎的祖大寿。
第二次被迫投降建奴后他一直处于半软禁状态,这座庭院的外面至少驻扎了两百人的建奴兵丁。
除了必要的食物、饮水外,很少有外人能够进出这座庭院。
第二次投降后,祖大寿被皇太极授予汉军正黄旗总兵官,和满八旗的精奇尼哈番同档次的官职。
但无论是皇太极、现在的多尔衮都可以冷淡他,不给他实权,更没有兵权。
祖大寿知道,要不是考虑到吴三桂的因素,建奴随时会废掉他。
当然建奴也可以留他的性命,因为毕竟后面还要不停地招降大明军官,他祖大寿可以做个榜样。
脚步声响,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上身进了庭院。
“寿帅,这是那边的密信。”
中年男人从衣领的暗格中摸出一张绢帛纸递给了祖大寿。
“弃关,入关,勤王。”
祖大寿转过身来就着窗户里面透出的灯光,仔细看了下绢帛。
他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了一个特殊的小标记。
这个标记表明这封信是外甥吴三桂写的。
“烧了吧。”祖大寿道。
中年男子进了书房,在灯烛上将密信烧成了灰。
祖大寿也跟着进了书房。
“小何,朝廷还是放弃了宁远城了!”祖大寿坐下道,忍不住一声长叹。
“两百里河山,无数将士的鲜血都白流了!”
小何边说边端起书案上的茶碗,双手恭恭敬敬呈给了祖大寿。
“送菜的陈鹏飞您还记得吧?”小何道。
“他不是我安插在沈阳的暗桩吗,还活着?”祖大寿问道。
“正是此人。他现在变成了菜贩子。听他说,城中传言宁武关已经破了!”
祖大寿猛地站起身来,茶碗差点打翻在地,茶水全部洒在地面。
“周遇吉周将军呢?”
“战死!”
祖大寿闭上眼睛,全身因为痛苦忍不住发抖。
从京师到沈阳,一千多里的路程,这些消息恐怕都是一个多月前甚至两月前的事儿了。
大明危矣!
“这两日找机会见到祖泽润、祖可法,或者祖泽洪他们,问下情况。建奴的斥候探马比我们快,最新消息随时要探听到!”祖大寿吩咐道。
建奴收降祖大寿所部后,将祖大寿、他的子侄辈都拆开了,坚决不让他们一起。
祖泽润和祖可法并不是祖大寿的亲儿子,而是养子,祖泽洪则是他堂侄。
小何又重新给祖大寿续了一杯茶。
“你还要告诉他们,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在建奴手下,能不做的就不做,能拖的就拖。”
“以后和山海关那边打起来,箭能射偏就射偏,不要玩命。”
祖大寿这几个月很郁闷,听说他这些子侄辈的亲人,为了讨好建奴,各种表态、作秀要打明国。
很多事情他没法告诉这些后生晚辈。
他祖大寿绝对不是因为贪生怕死、为求活命而投降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