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相对一视。
夏言说道:“当下的士林,培育出来的都是那人说的什么……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从束发受教那一日始,他们接受的便是利己的灌输。
读书为何?升官发财,抱着此等念头去读书……此后成为地方豪强,成为官员……
天下便是被这些人掌控。那么,在这等人掌控下的大明会如何?”
嘉靖帝摆摆手,夏言告退。
嘉靖帝看着他远去,缓缓说道:“这个大明内忧外患,朕想重振旗鼓,可那些人却惦记着压制朕。”
这声音苍茫,黄锦听了觉得不吉利,“陛下,夏言口中的那人多半是狂士,这等话听听也就罢了。”
“能说出这等话的,你觉着是狂士?”
嘉靖帝负手回身,突然眉头一皱,指着路旁的几个坑问道:“这里为何如此狼藉?”
随侍的内侍赶紧过来解释,“陛下,此处原先种有花树。”
“花树呢?”嘉靖帝冷冷看着内侍。
这是要发作了。
内侍脊背汗湿,“陛下,昨日……昨日有人把它们挖走了。”
“谁?”嘉靖帝喝问。
“长威伯。”
内侍低头。
所有人都知晓,嘉靖帝被夏言一番话弄的心情郁郁,此刻正想找个人来发泄怒火。
嘉靖帝看着那几个坑,突然说道:“夏言口中的那人,就是挖坑的那个瓜娃子!”
……
今天是吴华接任兵部左侍郎的日子,蒋庆之正在家中和胡宗宪、徐渭商议如何解决军中各种弊端。
“军中弊端一成,想变更非朝夕之功。”胡宗宪毕竟为官多年,知晓想彻底扭转军中风气很难。
“若想彻底改变这一切,必须在军中来一次刮骨。”徐渭却觉得该下重手,“从上到下清洗一遍。”
“俺答在虎视眈眈。”胡宗宪反驳。
“可从京卫开始。”徐渭说道:“京卫变了,陛下心中就有了底气,谁若是敢乱来,京卫出动,正好练兵。”
“军中牵涉到各方势力,别忘了,若是逼急了那些将领……”胡宗宪说道:“伯爷曾说过那个故事,朝中明知将门形同于藩镇,割据一方,也知晓他们在养寇自重,可却投鼠忌器……”
“归根结底还是军队变成了将领的私军!”徐渭冷笑道:“该彻底清洗军中将领,不如此,不足以重振旗鼓!”
“谁来换?”胡宗宪反驳道:“我在九边巡查数年,怎不知那些将领大多不称职。可那些人已然是军中最出色的一批。把他们清洗掉,谁来接任?”
二人争执不下,看向蒋庆之。
“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蒋庆之抖抖烟灰,拍拍膝上多多的脊背,“军中变革牵一发而动全身,北有俺答虎视眈眈,南有倭寇蠢蠢欲动。刮骨固然好,可不适合当下的局势。”
按照历史,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俺答大军就会南下。
在这个当口玩刮骨疗伤,那是自杀。
胡宗宪瞥了徐渭一眼,徐渭冷笑,“归根结底,还得要刮骨。”
没错,大明军队糜烂如此,要想彻底改变,必须要来一次大清洗。
但时机很重要。
“对了。”徐渭想起一事,“和府中做生意的那两个草原走私贩子消失了。”
蒋庆之一怔,“消失了?”
“是。”富城被召来,他说道:“老奴让护卫去问过,说是有人透露消息给俺答那边,那两个商人被抓了。之后再无音讯。”
多半是死了。
“谁干的?”胡宗宪下意识问道。
“想为他们报仇?”徐渭斜睨着他,胡宗宪摇头,“太恶心人了。”
蒋庆之自然不会为了两个黑心肝的异族商人报仇,但这事儿干的确实是有些恶心人。
关键是,大明封锁了草原的同时,自己也被封锁住了。
蒋庆之想到了西北的那群商人,过个几十年,那些商人就堂而皇之的做起了带路党的买卖。
皇商,好大的名头。
边墙能挡住草原走私商人,却挡不住内部的蛀虫。
如此,消息就单方面对俺答和草原异族透明了。
这在博弈中几乎是致命的缺陷。
当下必须要改变这个局面。
蒋庆之想到了蝴蝶。
若是自己这只蝴蝶改变了历史……俺答提前南下怎么办?
“必须要打探到草原消息!”
蒋庆之说道:“俺答的使者不能再杀了。且要放开一道口子,方便草原走私,也方便大明。”
“陛下那里……”胡宗宪叹道:“从俺答开始派使者来开始,陛下就没放过一人,尽数斩杀。”
“陈品还活着。”徐渭说道,“不过此事却难。且群臣多半不会赞同。”
“总得要试试。”
蒋庆之越想越觉得不对。
历史上俺答部可没有大同两败,若是俺答抽了,决定提前南下。以大明此刻的情况……
操蛋!
不能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