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孟启不想装神弄鬼,可仔细思考后,发觉要凝聚人心和提振士气,这祭祀天地似乎是最快捷有效的办法。
既然是有用的办法,那也就没理由拒绝,反正他又不是反封建迷信斗士。
建坛自然要选高处,吴江县城所在松陵镇,本就是附近最高的地方,城中最高处也恰好在东城,也就大概是后世松陵公园一带。
三千多名士卒和工匠,冒着狂风暴雨,用木梁连夜搭建出了一座高三丈三尺的祭坛。
看着眼前拔地而起,形似玛雅金字塔的高台,赵孟启对工匠们的技艺深感佩服。
虽然仓促,显得简陋了些,但丝毫不减巍峨壮观之势,仰望着,便令人心生敬畏。
赵孟启是见惯了摩天高楼的,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对高台的坚固程度有些疑虑,毕竟他不觉得自己若是从十米高的地方跌落还会有命。
亲自检查了一遍,不由再次惊叹,整座高台连一根铁钉都没用,居然四平八稳。
高台顶上一丈见方,光秃秃的,没有任何遮掩,也没有设置任何神位,只对空而祭。
风雨一直未歇,雷电倒是早就停了,只是谁知道老天爷会不会来了兴致,突然劈下一道雷,那作为方圆十里最高的祭坛,肯定要百分百中奖。
考虑到这点,担心自己成为烤猪的赵孟启,让人铸造了四根铁枪置于台顶四角,而材料来自于昨日战场上毁坏的兵器和炸碎的铜钟碎片。
枪尖直指天空,似乎对老天爷很是不敬,搞得祭天更像是在威胁上苍。
原本吴潜是不赞成的,但赵孟启坚持,还美其名曰,以人间铁血向神明展示诚意。
无奈下,想着反正也不是什么正经祭祀,吴潜也就只好由得燕王,其他具体事项也没太过干涉,任燕王自己安排。
燕王要祭天祈愿,以消弭灾祸的消息,很快便传得全城皆知,即便风雨交加,依然有近万百姓前来观礼。
有钱的人,便等在四周的屋舍中,或者搭建出雨棚,但大多数人只能穿着蓑衣,甚至冒雨露天等待。
震泽楼,是一处私营酒楼,装潢却比官营的吴楼还要豪华几分,位置正好在祭坛北边不远处,在这三楼无须太过仰头,便可将祭台上的景象一收眼里。
平日里在这吃上一席最少都得几贯钱,今日买个位置更是十贯起步。
于是乎,此时此地成了吴江阔佬们的聚集地,寒暄之声不断。
“哟,洪员外,您老怎么也进城了?”
“这不是溇港开闸么,见着水涨起来,我那围圩的坝子又不高,总不能把这条老命喂了鱼吧,只好来县里躲躲。”
“那您老为何不干脆去临安,实在不行安吉州也不远啊,这到了县里,将来还不得水里泡着?像咱们这些本来在县中的,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啊,燕王下了禁令,不许任何大户私离。”
这带着怨意的语气,明显是对燕王不满,但又没有对抗的胆子。
“既然是燕王殿下的谕令,那肯定是有些道理的。”
“呵呵,什么道理?他不过就是怕咱们都跑了,没法筹措钱粮,才把咱们都绑在这,本来若只是湖翻涨水,挨一挨也就过去了,可这飓风又来,咱怕是得跟那些泥腿子一样,把命给交代在这里了。”
“那不至于吧,燕王这不是要祭天么,只要飓风不来,最多七八天这水也就退了。”
“哈哈哈,祭天能有用!?你还真当他是诸葛孔明,有呼风唤雨之能么?”
“这玩意也就糊弄一下那帮草民罢了,咱们可多少都是读过圣贤书的,子曰,敬鬼神而远之,这燕王倒好,还妄想操纵天象!”
“嘿嘿,反正闲着也是无聊,就看看咱们的燕王殿下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这些地主老财压根就不信祭天能消灾解难,之所以肯花钱来这,纯粹是抱着看戏的心态,甚至内心还等着燕王出丑。
说起来,大宋官府有个传统,就是一旦发生灾难,就会向当地富户强制派捐,要他们拿出钱粮赈济灾民。
这个做法,或许在后世人看来,是侵犯私人财产权,但换个角度来说,许多富户之所以富,也是剥削草民而来。
当然,具体执行的时候,向谁派捐,派多少,又要看当政官员的人品了,这里面也存在一些猫腻就是。
人品不好的,那自然是亲疏有别,欺软怕硬,而比较刚直的,就一视同仁,就算是权贵也免不了被派捐。
比如在历史上的几年后,临安饥荒,市面上买不到米,时任临安知府的马光祖就找上了赵孟启的生父荣王,从他手上‘敲’走了三万石粮食,救活了许多人。
相比于明末时,崇祯想派捐却弄不到几百两银子,这个时代的权贵虽然也自私自利,但风气或许稍微好上那么一点点。
和其他官吏相比,燕王的派捐就狠得多了,那是所有较大地主家的存粮都被‘借’走了,这些阔佬自然对他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