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雪融,春来燕归。”
冬去、雪融。
春来、燕归。
看着窗外暖阳融雪,那紫衣公子如临梦迹,轻声道:“神人无机,达人无迹。他本超脱世外,既选择入了红尘,又岂能独完其身。”
这声语,似叹惋,亦似自哀,他眉宇低梢,平白生出一股淡淡忧愁。
“红尘事,自有终。”郭嘉伸手从茶盆中盛起一勺茶汤,倾入孙原的茶盏中,“你这般摸样,怕是看不到这世局终点。”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孙原哑然失笑,“我这副身体,当真是懒得动弹。”
郭嘉瞥了他一眼,哼道:“华子鱼为郡丞,管幼安为长史,这份待遇,天下郡守无出你之右,若是这般都不能让你专于兵事,那嘉便是瞎了这双眼睛了。”
清韵小筑,悠然静谧。
望着眼前竹楼,仿佛又回到了药神谷,回到了那片世外的净土,一池一桥一溪水,一座竹楼,月下对影三人。
心然坐在楼前阶梯上,竹制的阶梯青翠,映照着她如雪白衣,份外清爽。
“然姐,不冷吗?”
怡萱的声音从楼里传来,曼妙身姿隐藏在素衣之下,带着活泼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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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然回头望她,微微一笑:“还好,不冷。”
紫狐大氅落在肩上,怡萱坐在心然身侧,搂着她的手臂,两人裹着大氅,月华如水,美如画卷。
“然姐去哪里了,怎么都不说。”
心然望着她,伸手替她拉紧了衣领,没有说话。
月下人影成双,却仿佛有什么隔阂,将两个互相依偎的人隔成了两半。
她似乎察觉了什么,却没有再追问。
心然凝视着她的侧脸,肤若凝脂,眼眸亮若星辰。
这样的女子,真的进入了青羽的心里罢?
她眼前突然浮现了那个雪地里哭着给紫夜披上身上仅有的布片的小男孩,那个生性善良却心藏戾气的少年。
她望着怡萱,缓缓道:
“你知道吗?青羽在遇见你之前,从来不敢这样去爱一个人。”
怡萱仿佛愣住了,缓缓答道:“我只认识哥哥一年,没有你们了解的那么深刻。”
“但是我知道,哥哥是我遇见的最契合的人。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她的脸上浮现笑意,只是这笑意,在心然眼里是那样勉强。
心然没有动,眼神温柔如水,可是怡萱却觉得,这如水一般的人间仙子,别有许多深意。
“那……夏绪洋呢?”
三个字,直入心底,让她整个人都轻轻颤抖起来。
那个名字,如深入骨髓般刻在她的心上。
心然从她怀里抽出手臂,缓缓将她搂在怀里。
“你……怎么知道的?”
“青羽不过问你过去二十年的事情,你也不会过问他过去二十年的事情。是紫夜同我说的。”
“你若是真爱青羽,自己应该想得透彻、明白。”
她低着头,任由她搂着自己。
是过去吗?还是未来?还是根本就一直都未曾改变的心意?
风吹来,寒入骨。
“那是过去了,我已经忘了他了。”
是吗?可是……你们在一起过三年。
心然未语,只是让她臻首靠在自己肩头,轻轻抚着她的背:“不说了,你睡吧。青羽回来,我叫你。”
她的头悄悄缩了缩,靠在她肩上昏昏睡去。
每个人都有不愿提及的过往,也都有悄然撕裂埋藏回忆的封印。
药神谷之前,孙青羽之前,你还爱着夏绪洋。
到今时今日,你仍爱着。
心然望着万里寒空冷月悬挂,寥寥星辰,一缕乌云悠悠。
星虽耀目,却云中望月。
竹本无心,终节外生枝。
青羽,你可知道,你望的这个人,心里还藏着另一个人啊!
她霍然明白,云患大师在她临行前为何赠她这道颂子。
那个梦缘塔顶的佛门修者,看淡了云舒云卷,偏又患得患失。他知道,离开了帝都孙原,此去必是坎坷。
青羽从来不惧什么内忧外患,他怕的,是最亲近的人,在他最需要帮助时,捅他最深沉一刀。
她缓缓叹了一口气,似乎已然知晓,明天,或是未来,已有一场难解的局。
她本以为,离开了药神谷,离开了那个束缚的地方,他总该得到自己可以肆意的天地,渊渟不动待潜龙,他是潜龙,必有出渊之时。
可这一方天地,何时顺过人心?
青羽,你可能撑住这层层磨难?
寒风一卷,冷了楼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