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魏郡经营(1 / 2)

流华录 清韵公子 4195 字 1个月前

魏郡是冀州第一大郡,也是北方人口最为密集的重郡,但是魏郡最让人觉得奇怪的便是郡内并无名动天下的望族。冀州豪门众多,巨鹿郡的张家、中山国的甄家、还有冀州第一大族,安平国的崔家,都可谓是名动河北的豪门。唯一的特例便是魏郡。

魏郡多豪门,且有的是名士。

初到魏郡治所邺城的第二天,华歆便以魏郡郡丞的身份亲自拜访冀州名士审配审正南。

张承本不希望华歆前去拜访,华歆是魏郡郡丞,仅次于孙原本人的地位,一到魏郡便拜访本郡名士,多少有些示弱的意思,魏郡虽无大族,但是诸多名士大多交情极深,联合之下也是不小的势力,这多少不是孙原想看见的。

华歆却不认同,孙原和一众掾属初来乍到,对魏郡没有足够多的了解,不会那么容易便能上任的,总要和魏郡原有官吏打好关系,若是寻常情况,一来二去,一二月倒也可以顺风顺水,但是如今时不我待,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集结魏郡全部的力量。即便是名誉天下的华歆,少不得也要走上这一遭。

审家在魏郡算是大族,虽然审配年纪也不过二十余,却很是知名,自然,比不上华歆。

华歆亲访审配,审配匆忙出迎。

“子鱼先生名满天下,配何德何能,劳其下垂?”

华歆站在审宅之前,看着审配自门内匆忙出迎,上下打量一番,便瞧得出这位审正南当得起这魏郡士冠冕。

“歆近日忝居魏郡郡丞,初来乍到,自当拜访。”

华歆微笑不语,却见审配急趋的身形骤然止步,脸色为之一变,不禁笑了笑:“正南似有不悦?”

“非也非也。”审配心思百转,脸上重新挂笑,迎将上来,双手作揖道:“魏郡太守已月余未曾任命,郡里传言无数,想不到今日消息来得如此突然,子鱼先生见笑了。”

“正因事出突然,歆尚未入得太守府便直来正南门下了。”华歆心知审配所说并非实话,却不点破,以诚待彼,彼方能以诚待我,他已准备强征审配入府。

审配登时明白华歆意思,心思百转不定。

魏郡太守空缺月余不曾任命,突然间来了一位郡丞华子鱼,想来能胜过华歆的也当是享誉天下的名士,不过看这番架势,只怕都是其他州郡的人物了;若是阖府上下尽是外人,这魏郡太守的位子只怕是做不长久。但若是把他这个魏郡第一名士审配征入府中,大半的麻烦便都烟消云散了。

“此处人多口杂,还请郡丞郡丞入内一谈。”

审配礼数颇为周到,先请华歆入内,临前却又心思一动,冲身侧家丁嘱咐道:“即刻闭门,谁来皆不见,便说我病了。”

家丁疑惑不解,却服服帖帖,恭敬道:“诺。”

审家院子不大,却也有两排住宅、两排书阁,十余间小舍,还有三四个小园子畜牧种植,也颇为自给自足。

审配见华歆四处观望,不禁道:“寒舍僻陋,郡丞郡丞见笑了。”

“自给自足,歆亦羡慕。寻常人家于此,当知足矣。”华歆一时感慨,审配正点头间,却听见他话风骤然一变:“可惜……只怕正南这等闲情日子不久矣。”

审配眉头一拧,脸色骤变,浑然摸不透这位新任郡丞究竟打得什么机锋,冷声道:“郡丞这是什么意思?”

华歆看着眼前这位魏郡名士,虽是年纪相仿,养气功夫却是到家,被自己劈头打了一记闷棍,倒也清醒地很,不过话已到了,便该入正题了。

“冀州之危,魏郡之险,正南可见否?”

审配眉心一凝,便已见华歆此来的端倪,拱手相询:“郡丞此来,究竟想得到什么,不妨直言。”

却见这位名誉天下、太学博士以下第一人的华歆华子鱼微微一笑,正了正衣冠,肃然拱手道:“不请自来,愿请正南一助,使魏郡事靖民安。”

审配神情再变,肃然起敬。

审配虽不是冀州手眼通天的人物,却和冀州众多名士为至交,广平的沮授、沮宗兄弟,巨鹿的田丰、张臶,中山的甄逸,清河的张岐,这几个人便是冀州顶尖的智者,其中甄家更是冀州第一豪族,张家为清河国仅次于崔家的大豪族。审配身在其中,虽然多以书信往来,却足可见冀州大概,他已猜到华歆必然是为太平道而来。

“郡丞初至,能知太平道之祸,真世之高士。”

审配不得不拜服,再度拱手:“配拜服。”

“不敢。”华歆连忙扶起审配道:“正南可有见解,愿闻其详。”

“配不才,无力计较。”审配摇摇头,道:“冀州刺史王芬虽有智却不达,太平道久未镇压,早已势大难制,配虽知其必反,却无力回天。”

华歆脸上失望之色一闪而过,审配在家中垦地畜牧,看得出也是最近才完善,必是已对时局失望,他虽看穿却仍希望审配能有远见,如今听了这番话当真有些失望,却又听审配道:“不过,配家中来了一位客人,郡丞可谓是来得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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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歆眼眸一抬,好奇道:“谁?”

“冀州智者,巨鹿田丰,田元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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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虎贲骑卒随张鼎一路狂奔,路途本不遥远,待看到此处百余位儒生,张鼎不禁有些懵。

听得地面震动,邴原便是皱起眉头:“这是……骑兵?”

王烈便在身侧坐着,仔细听了便道:“看来是没错,北中郎将不是说虎贲校尉驻扎此处?这几道炊烟,怕是引他察觉了。”

待到声音渐渐大了,一众儒生亦是骇然,本以为是黄巾军从天而降,若非邴原一力安抚,便要一哄而散了。

张鼎远远便望见这散乱的人群,远远便勒住马缰,本来应该派遣几名侦骑去看看,那边邴原远远看见也不回避,主动迎了上来,双方寥寥说了几句便明白当前情况。张鼎一听孙原等人还在渡河,心中登时一沉,立刻命令近卫军候统率一百五十人掩护儒生离去,亲自带着五十人直奔风津渡。

远远望见数人往这边过来,张鼎心知是孙原,纵马如飞,隔着十余丈便看见一身紫衣,立刻勒缰下马,躬身行礼:“虎贲校尉张鼎,听候太守调遣。”

孙原此刻正怀抱林紫夜,以寒天沐暖为她取暖,看见张鼎这般样子,只得道:“子桓辛苦了。”

一众人等自然从卢植那里知晓,当今天子又出奇招,本同为二千石的魏郡太守和虎贲校尉,后者竟然听命于前者,实在有些出格。

张鼎一眼便看出眼前几人经过战斗,适才一众儒生虽是狼狈,却不如孙原等人这般,郭嘉更是脸色苍白,显然受了内伤。

“公子可是出了事情?”

听见张鼎称呼公子,孙原心中一暖,摇头道:“奉孝先生受了点伤,暂且无碍。”

不待张鼎回答,身后郭嘉已是叫了出来:“你说得倒是轻松,张角那样的修为可是轻易接得的?”

张鼎登时心头一寒,倒吸一口冷气:“公子遇见了张角?”

“嗯。”孙原点点头,摇头道:“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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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进入大营,孙原便见到了那个代掌张鼎印绶的人,在大帐之前抚掌大笑。

孙原不由吃了一惊,不是别人,正是曹操:“雒阳北部尉?”

“非也,非也。”曹操一身铠甲戎装,挺直肃立,“曹某已拜骑都尉,现统兵千骑,与虎贲校尉一同讨伐黄巾。”

孙原皱起眉头,便发觉身后有人扯动衣袖,听见心然轻声道:“此人城府太深,你需小心。”

“公子认识?”张鼎很是诧异,他虽出自帝都,却未曾料到曹操与孙原竟然相识。

孙原点点头道:“当初在执金吾袁公府前,有一面之缘。”又正面看着曹操道:“骑都尉能助一臂之力,自是幸事,大战将至,刻不容缓。”

张鼎和曹操本来目光皆放在孙原背上的紫檀剑匣上,一听此语便同时变了脸色:“如何?”

“进去说。”

张鼎的军帐不大,甚至有些简陋,只是比寻常兵士的帐篷稍微大些,远远小于卢植的大帐,孙原此时又带着女眷着实不便。回头看看管宁,孙原苦笑了一声:“幼安不愿参与便罢了,稍做休息,请子桓派人护送你们离去。”

这个“们”便是指心然紫夜二女了。

林紫夜眉头一皱便要叫出声来,心然眼疾手快,一拉她衣袖,冲在场众人一颌首便退了出去。管宁怀中抱着琴,自然也是不便,亦是退了出去。

张鼎看了一眼众人,不禁苦笑一声,他却是忘了孙原身边还带着女眷,冲曹操道:“都尉代鼎先与几位商议,鼎出去略作安排。”

几人点点头,曹操也不拘束,指着一边的挂图木架道:“前几日,操与张校尉已就如今局势略做分析。不知太守适才所言何意?”

与卢植的局势图略有不同,张鼎的图集中于魏郡和巨鹿郡,大河以南均由卢植处理,更不会出现在图上。张鼎的目标很简单,便是解魏郡和巨鹿之危,如果没有魏郡和巨鹿郡的粮草补给和两郡的郡兵,只凭卢植的数万精锐,想平定冀州黄巾军几乎不可能。

孙原细细看着军图,随口道:“张角的目的便是尽力歼灭大汉精锐,彼十余倍于我,本当一鼓作气攻下邺城,全据魏郡,而后全据冀州,可是事发近两月,仍未有如此战果,可见张角已失去了最好的机会。半个时辰前,原见到了张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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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角?”曹操脸色一变,眼神不停变化,“他亲自来见你?”

孙原看在眼中,知道他心思百转,也不在意,继续道:“他来见我,无非是想杀我,令魏郡自乱阵脚,他只要拿下了魏郡,巨鹿郡便陷入四面楚歌。”

曹操领着众人围在军图周围,望着孙原道:“说句不当的言语,太守身为一郡之重,孤身赴险实为不智。”

“当日换做是都尉,可还有第二条办法脱离帝都的掌控?”孙原望着他,摇了摇头,“帝都之中势力层叠,都尉若非举步维艰,又岂会自请领军?”

曹操心生佩服,如今何进拜为大将军,与世家门阀、宦官已成三面交错势力,曹操自己本和众多门阀世家子弟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可出身宦官门下,和大将军何进一系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自然处于诸方势力漩涡的中心,不得已只能自请离开帝都。

只是这般年轻便高居两千石之位,曹操仍是有所嫉妒,论资历强干,他自诩胜过孙原几多,笑问:“天子将五千精锐虎贲交由魏郡太守,可见对太守之信重,太守有何看法?”

孙原微微一笑,并不回答。荀攸、郭嘉两人互视一眼,自然明白曹操不服孙原,亦不言语。

曹操干笑一声,指着军图细细解说:“黄巾军张牛角一部十余万众,屯兵巨鹿郡东线,巨鹿太守郭典命令诸县各自死守,他亲自统率两千郡兵防守广平县和广宗县,两县为巨鹿屏障,一旦丢失整个巨鹿郡都会沦陷。”

“魏郡亦不容忽视,清渊、元城、馆陶等城池尽数丢失,不过幸好之前魏郡郡丞华歆已将诸城辎重迁往巨鹿郡补给,黄巾军本就是乌合之众,诸城的粮食根本不够他们食用,已经先后撤出城池。”

“诸位的脚下,也就是黎阳一线,在半个月前涌入了数十万流民……”

话音未落便瞧见眼前三人脸色同时变了,曹操一怔,后半截话生生吞了回去,顿了顿才缓缓道:“也因担心流民不稳,张鼎校尉力排众议,将数十万流民赶去了元城,还给予了一批粮食,希望他们撑过春天。”

“元城?”孙原看着军图,张鼎很果断,他要保护黎阳,保护大河渡口,保护魏郡和司隶、兖州的联系,即使丢失了冀州其他郡县,守住魏郡官军便有机会反攻,所以宁愿将数十万饥民赶入几乎已经成为空城的元城。

“五千虎贲本就没有太多辎重,就是五千人的军粮,够几十万饥民吃几天?”孙原眉头缓缓皱起,只是他没有讲出后面的话。

“公子既然知道,便清楚鼎别无选择。”

张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众人甫一回头,便看见他一脸漠然,“冀州百万性命与几十万饥民,鼎唯有选择前者,如果冀州全部沦入黄巾军之手,饿死的就不是二十万人,而是上百万人,上千万人。”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