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硕已经习惯了,从第一封奏报开始,他就知道何进开始铲除异己,曾经和自己有过节的官员、商人,除了大汉宗亲之外,有一个算一个,都上了奏疏。
新到的奏疏在手边,他甚至连看一眼的心情都没有,喝了一盏茶,嚼了几口干果,他才随手捡起奏疏,打开扫了一眼。
只这一眼,他便瞬间变了脸色。
“啪嗒”一声,漆盏落地,蹇硕半边身子倒在凭几上,连鎏金席镇都歪到了一边。
“走、走、走,入宫、入宫,去见陛下!”
身边的侍从宦者和小黄门吃了一惊,罕见蹇硕如此失态,匆忙给蹇硕递上足靴和配印,却被他一手打开,“顾不上、顾不上!”
蹇硕一路跌跌撞撞奔着宣室殿而去,连鞋子都丢了一只在半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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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常侍吕强守在门口,望着蹇硕一瘸一拐,衣冠不整狼狈而来,登时心头一惊,目光锁在蹇硕手上的奏报。
“蹇常侍……”
他话未出口,便见蹇硕直直扑进自己身前,一把抓过自己的手,崩出一句可怕的话来:“何进杀人了!”
吕强的双眼陡然瞪大,死死抓住蹇硕的双臂:“你说什么?”
“他杀人了,杀了个干净。”蹇硕喘着粗气,将奏疏塞进吕强的怀里,“快,给陛下,呈给陛下!”
吕强二话不说,左右的小宦官立刻上来扶助蹇硕,他拿起奏疏推开宣室殿的大门便冲了进去。
他快步趋行,连鞋子都没脱,匆忙打开奏疏看了一眼,直接落在最后“四百八十八人,尽死”一句上。
心胆俱裂。
他骤然止步,飞速想着何进到底要干什么,如何同天子说明?
开门声早已惊动内中的天子——“吕强?何事匆忙?”
他不及多想,冲入内殿,噗地跪倒在地,双手伏在递上,一卷奏疏在他额前地下,如此沉重。
“陛下……”
吕强稳重的声音如今已是微微颤抖,天子何其聪慧,焉能猜不出?
“说罢,又出了何事?”
吕强没敢多言,双手捧起奏疏,低声道:“陛下,今日河南尹送来了案卷奏疏。”
天子翻身坐了起来,伸着头望着吕强,凝了凝神,脸色一副不悦的深情,敲了敲身前的小几——上面还有没吃完的黄粱和胡饼。
吕强“喏”了一声,匆忙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在小几上展开那卷竹简。
天子睡眼惺忪的眼睛逐渐睁大,一字一句渐渐映入脑中。
吕强直觉身边的气息愈发冰冷,冷到他连呼吸都已屏住。
大殿无声无息,静得可怕。
良久,天子才笑了出来,那一声笑声,将吕强惊得跪倒于地。
天子的笑声持续了很久,久到蹇硕进了殿门都不敢深入一步。
“传诏,魏郡太守孙原,即刻赴任!”
门口的蹇硕怔住,这件事与太平道谋逆一事究竟有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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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常寺。
刘和来得比以往任何情况都焦急,即便是熟悉了他的太常丞林梓也不禁有些讶异。
“里面那位,得走了。”
简单的七个字,让刘和以最快的速度见到了孙原。
催促赴任的诏书丢在孙原面前,连个小黄门都不派,径直让侍中寺的侍中送来,已经不简单是催促那么简单了,刘和隔着诏书和蹇硕都能感受到天子的怒火。
“我见到了蹇硕,蹇硕只说了一件事,何进杀人了。”
刘和一把夺过孙原的茶盏,一阵狂饮,随口道:“事出蹊跷,我不敢多问,蹇硕亦不敢多言。”
孙原怔住。
他和袁术、马元义也算意气相投,相比那满座的豪门贵族,那恬淡的马元义更符合他的心思,他知道马元义是太平道的人便一心搭救,连第二面都不曾见上,他便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