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经过其实很简单,冀州经过一次动乱,虽然在种种巧合下,这次动乱并未造成魏郡太过动荡,但民事纠纷可谓层出不穷。
邺城有民王东林,自称是并州王家的子弟,且在邺城郊外圈了二十亩田地,邺城令崔林将灾民迁回邺城之时,其中有过半民众称自己田地、家园被人侵占,当时黄巾四起,大量民众在逃离家园时很少有人会携带州郡发布的土地证明,所以当他们再度回到魏郡时,就已经丧失了土地所有权。
邺城令崔林虽然年轻,却别有策略和手腕,虽然只有少部分民众仍有土地所有权的证明,在他手下已一一获得合法土地,并且将那些侵占土地之人一一绳之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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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配一一道来,张范皱着眉头反问道:“崔君手段过人,如此安排已是合理,这王东林又是如何出现的?”
“这正是蹊跷之处。”审配道,“崔君已经算是速度颇快,安置民众之事又是阖府上下并力所为,有王烈公的气节、胡昭先生的声望,和沮授、田丰诸位掾史的四处走动,魏郡、乃至冀州的世家豪门并未掀起一股圈地、夺地的浪潮,所以还算安稳。”
“王东林这人的出现,是在王芬出任冀州刺史之后不久。”
张范、许靖同时面现凝重之色。
王芬的党人身份众所周知,可是冀州没有几个人会搭理这位新上任的冀州刺史。王芬虽然是冀州刺史,但他对孙原没有指挥权,对张鼎也没有指挥权。唯一的解释便是:他想强压孙原,夺取孙原的权柄。
这个叫王东林的人,不论他到底是不是太原王家的人,魏郡府若是轻视重惩于他,王家皆会心生不满,士族傲气使然,王家和魏郡府上下的仇隙便算是结下了。魏郡府除了孙原从太学带出的一批太学生之外,便是冀州的名士,而这些人基本都是冀州的世家大族。魏郡府和王家交恶,不亚于两州士族反目成仇。若万一出现这般情况,王芬这个冀州刺史必将有利可图。
他知道孙原是天子的人,寻常方法自然克制不了,所以用了这等谋划,想让孙原和河北的门阀世族心生间隙。他虽然是党人出身,眼下冀州刺史府的掾属们与魏郡太守府的掾属可谓天壤之别。
“是否要先告诉督邮?”审配反问。
审配的意思自然是明显,抛除他和沮授关系密切之外,沮授本人是冀州魁首人物,他若是知道其中事情,恐怕要妥协一二。然而此事涉及民政,孙原第一个“杀”令便是在此,沮授虽不一定会对这人让步,却会为冀州士族斡旋,这便是华歆等人不愿意看到的。
华歆想都不想,摇头道:“沮君清正,此事绝不能涉及他。”
审配哑口无言,华歆忌惮沮授至此,恐怕也是孙原对沮授的顾忌罢?
“正南莫要多想。”许靖察言观色,一眼便瞧出审配心思,解释道:“子鱼先生是怕其中事情恐有后手,沮君为魏郡冠冕,便出了事情仍能力挽狂澜。”
审配点头,已是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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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告知青羽罢……”
管宁看着卷宗,淡淡道:“青羽不会容忍此事,你们如此姑息养奸,不怕他动怒?”
审配、华歆互视一眼,皆不敢言。
管宁眉眼轻抬,看着两人:“看来是想让我去一趟了。”
两人仍不说话。
管宁合上卷宗,淡淡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审配心中懊恼,他掌一郡刑狱,本不该如此,然而华歆和张承都不欲在此关头开杀,他纵然有心独断专行,却担心悠悠众口,华歆、张承名望皆不弱于他,地位又高,唯恐落下个倚仗地方势力为难魏郡府关员的名头。头脑一昏,竟然来找管幼安出头。孙原三令五申,不得加事于管宁头上,如今可谓是撞上铁板了。
华歆则是喜上眉梢,拱手道:“有劳幼安。”
“郡丞不必多礼。”管宁不再看两人,携了卷宗便往外走,行至门口却又驻足,回望道:“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愿二位勿忘圣人之言。”
华歆苦笑一声,管幼安终是管幼安,当年如此,今仍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