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赵造、周袑、赵俊都来劝谏武灵王不要穿胡服,依照原来的办法更加便宜。
武灵王则表示,先王的习俗不同,哪种古法可以效仿?帝王们不互相因袭,哪种礼制可以遵循?伏羲、神农注重教化而不行诛罚;黄帝、尧、舜使用刑罚,但并不残暴。到了夏、商、周三王,随着时代不同来制定法度,根据事情实际来规定礼制。法度制令都要顺应实际需要,衣服器械都要便于使用。所以礼不必只用一种方式,便利国家也不必效法古代。圣人的兴起并不互相因袭却能统一天下,夏、殷的衰败并未改变礼制也最终灭亡。那么,违背古制未可厚非,遵循旧礼并不值得称道。况且如果说服装奇特的人心志浮荡,那么邹、鲁一带就不会有奇特行为的人;习俗怪异的地方民众都轻率,那么吴、越一带也就不会有出众的人才。圣人认为,只要有利于身体的就可以叫做衣服,便于行事的就可以称为礼。规定进退的理解,衣服的制度,是为了使民众有统一的遵循,不是为了评论贤人的。所以民众总是与世俗相伴,贤人总是与变革一道。所以说:‘以书御者不尽马之情,以古制今者不达事之变(按照书本来赶车的人不会摸透马的性情,用古法来约束今世的人不同晓事物的变化。)’。遵循古法的功效,不可能高出世俗;效法古代的学说,不可能治理今世。你们不懂这个道理!
武灵王于是推行胡服并招募士兵练习骑射。
余求学之时,已闻武灵王胡服骑射故事,文章简略,已尽忘之,犹记其言如:‘赵服宽大不利于骑射,胡服窄袖合身便于骑射,故胡服’。此事物利害之辨,根本之道,故教育以之告学生,实教之以事物,导之以根本。天下运转必依其事物,世间变化惟据其根本,通晓其意,再修习诸科,则可以清晰之。
积年累月,余从愚昧懵懂,渐知世事,初时分彼此,而多有不明不达之处,后知人情、利害,则通晓一二,再明得失之理、前后之变,方知天下事物,内自有其理,而显露于外,人所不知者,一在不明其理,二在不察其情。
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利民否?益国否?利民也!益国也!如此,武灵王,一国之君,犹不敢擅动也。
周以礼乐兴,自春秋以来,礼崩乐坏,非无礼也,失其上下之别,颠倒君臣之序。
天下大乱,诸侯内乱,然天下之乱不易止,诸侯之乱不常在,及乱止,礼乐犹在,而人不同。
自周公制礼乐,已有七百余载,天下诸侯以此为尊,更以此荣享富贵。
夷人外族,与华夏战有千年之久,先贤智者,早已明其秉性,知其德行,故华夷有别,余读《春秋左传》常有此感,圣贤轻视夷族也。
圣贤治世,在安民,在顺应天道;圣王治世,在利民,在强健国家。是故圣贤者治民也,圣王者治国也。治民,则天下安定,逢贤明则有治世;治国,则利民强兵,遇雄主则有盛世。
然圣贤之道多在古,圣王之道则当时也,因其民无特异,古理可今用也,而物多有不同,今人难循古制也。
武灵王有心效仿古之圣王,易服变革,骑射强国,难在何处?
背弃旧礼,为国中贵族大夫所反对,为天下所非议。
‘夫有高世之功者,负遗俗之累;有独智之虑者,任骜民之怨’
武灵王应是早有准备,大朝信宫,与肥义谋,必已有全策;以先主遗愿、先王之辱、家国大义说服公子成,则大势已成;以礼俗之不同,制令之变迁,向国人阐述,则是为了安抚人心。
余已览卫、郑、宋、吴、越、鲁、晋、韩之故事,虽有夫差、勾践此等雄主,晋文、晋襄之霸业,亦感叹先人创业之艰,后人昏庸无道、葬送多少功业,留下许多动乱,生出无边战火。
至武灵王,胡服骑射,叹服,真乃不世之雄主,为天下所不能为,不拘俗世,不困礼法,明见利害,固行己道。
有如此人物,方有赵国几十年之强盛,天若许其性情妥善,安稳一二,恐不让秦昭襄王盖压六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