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既然林浩已猜到了我暗中协助黄子文的事,我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对他把事情原委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林浩听得很认真,表情时而严肃,时而唏嘘。
“你听说过黄子文的身世吗?”我不知道林浩和黄子爵认识多久,了解他的生活有多少,只好问得直接些。
“听说过一些。”林浩轻点了点头,“我和黄子爵算是大学就认识了,因为我爸的律所一直给宏耀集团做法律顾问。后来黄宏耀生意做大,自己组建了法务部,处理一些日常的合同规范,不过遇到大的case,像一些别的公司碰瓷或是官司上面的事情,他还是会问我爸。因此我们两家走动会比较多。”
“听说过黄子文是初中二年级才到黄家的?”我不想绕弯子了。
“嗯。我知道。”他肯定地点点头,“在黄子爵生母去世的第二年,陈淑敏突然带着儿子搬来黄家常住。虽然陈淑敏之前也常常出入黄家,但见到陈淑敏有个这么大的儿子,我当时还是吓了一跳。”他停顿了一下,苦笑着说,“不过,怎么说呢。这种事,在我们圈子里并不罕见。我只是意外,陈阿姨的小孩已经这么大了。后来才知道,那孩子是陈淑敏和黄宏耀的私生子。”
“可是我还听说,黄子文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有一阵子状态很不好?”
林浩说了句公道话:“突然知道自己是私生子的身份,换了谁都接受不了吧。”
我不禁感叹:“我当时听他亲口这么说,我就觉得他很可怜。”
“你心肠真软。”林浩触碰了一下我的手指,轻轻的。
“黄子文真的很相信你,这么隐私的事情,他都愿意告诉你,可想而知了。”林浩冲我笑了笑,“司葭,你还记得吗?我曾经说过,你身上有不为人知的优点,连你自己也忽略了。”
“你总是让人很舒服。和你在一起,很舒服很放松,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林浩不吝恭维之词。他天生口吐莲花,情商高得一度让我觉得虚伪的程度。
看来是我的问题,我不禁感到汗颜,曾经如此揣测过林浩。
我低下头抿唇笑笑,轻声答:“我一直以为那是你客气的话。”
“是吗?你这么想?”
我不说话。
林浩看了看我,不再打趣,言归正传起来:“当年生下黄子文,陈淑敏在报户口的时候,有大概率是在亲生父亲一栏做了空缺填写的处理。因为黄子文是私生子,当时黄宏耀还没有和原配离婚,这样做是最合适也最符合常理的做法。那么假设以这个作为前提的话,假如,黄宏耀一直没有更正和黄子文的关系,那么他法律上并不构成和黄宏耀的父子关系,也就是说,他离开这个家完全没有问题。就算黄宏耀再次找到他,他也可以拿这个作为理由,摆脱黄宏耀对他的掌控。”
我点点头,随即便提出了质疑:“可后来,黄宏耀和陈淑敏再婚了,那黄子文和黄宏耀不算是法律上认定的父子关系吗?”
“法律上,那叫继子。继子的话,只要请律师出具脱离父子关系的声明,就可以摆脱黄宏耀的控制,当然,这也意味着他从此以后放弃继承权。上了法庭,法院判决一旦生效,他此后万事就得靠自己了。权利也是义务,这是一体两面,不想承认父子关系,不尽赡养的义务,那么也就自动放弃相应的权利。这样说,能理解吗?”
我沉吟片刻,点点头,以我对黄子文的了解,他恐怕并不在乎这些。
片刻后,我再度提出质疑:“如果黄宏耀申请亲子鉴定呢?”
林浩笑了:“现在是黄子文想摆脱黄宏耀,选择权不在黄宏耀,而在黄子文手上,黄子文可以明确拒绝。再退一万步,如果黄宏耀坚持亲子鉴定,黄子文还可以反过来起诉黄宏耀犯了重婚罪。因为据我所知,陈淑敏早就出入黄宏耀的家里了,是这样吧?那么法院一旦调查双方共同生活的证据,很容易对黄宏耀做出重婚的判决。如果任凭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那么集团法务部就是吃干饭的了。”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如释重负。这么说来,以“失去一个父亲”为代价,黄子文得到自由是完全成立的。
“我有时候觉得有钱人家也并不幸福。黄宏耀的太太还在医院里时,黄宏耀就已经携着陈淑敏登堂入室了。就算旁人没有立场指责什么,可黄宏耀连自己亲儿子黄子爵的想法也不顾,这就太说不过去了,也太胡作非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