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子顷刻眼眶微酸,缓缓福了一礼,嫣然而笑:
“谢王爷了。”
倘若她真有孩子,秦青洛相当于认了一个野种,这无疑辱没了祖宗门楣,须知秦青洛全然可以让那孩子姓祝。
而秦青洛做此决策,无论内里怎样看待,明面上,若真有孩子,那孩子都会被视为王子王孙。
那句道谢落下之后,祝莪便见秦青洛面色更为泛白,心疼不已。
她常年照看这侄女,两人又立有血契,近乎心灵相通,只有她知道,这两日来,秦青洛到底有多苦。
明明横遭变故,武意崩溃,一回来便要重肃军容、严刑峻法,强撑着维持着王爷应有的形象,卒子只觉她仍如过往般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也唯有如此,才能震住军心。
“王爷,我不该…”祝莪说到,便被愧疚止住。
她不该说这事,只是她沉浸在寻到明尊的狂热之中,一时竟忘了秦青洛的感受。
“不必道歉…祝姨,”秦青洛微垂着脸,目光落在空处,“归根结底,是我技不如人。”
是她命人围杀陈易,也是她在那一方小世界里把陈易视作磨刀石,哪怕祝莪自己也想过杀他,可她不会把那些过错,都推到祝莪身上。
看着如今磨走了锐气的安南王,红衣女子面色复杂,此事于自己而言,最后成了一桩幸事,于秦青洛而言,却全然不是此理,她既想像过去一样,说几句体己话,却又抑制不住寻到明尊的兴奋。
眼下祝莪既有庆幸又有痛苦,两种情绪交织,秦青洛没有追究也没有说破,平淡道:
“他说得不错,我进退失据,过去火中取栗,到最后都是有惊无险,自以为天命在身,什么都要去争,什么都要去赌,最后一朝马失前蹄,方知后悔。”
祝莪抬眸看着冷静复盘的秦青洛,如今她哪怕遭了变故,受此大辱,可王爷仍旧是那个王爷。
秦青洛轻声道:“我秦青洛若是输不起的人,又如何活到今日?”
红衣女子不住呆了呆,随后便是心疼,她酸涩道:“苦了你了。”
女子王爷却淡然而笑:
“处子之身罢了,没了便没了。”
祝莪怔愣了一下,她又在秦青洛身上看见,那一地藩王的决然气度。
帐外忽然急传脚步声。
秦青洛听到,便转身出了帘子,不消多时便去而复返,面容冷峻。
“怎么了?”祝莪问。
“山下有求援的鸣镝,是秦连城出了事。”
“…三老爷的长子,你外甥?”祝莪得到确认之后,“此人素来纨绔桀骜,难当大业,三老爷让他随军,便是想投机一回,看看能不能立功,要是出了事可就……”
“祝姨放宽心,我自有分寸。”
说罢,秦青洛便转身揭开帘子,方才那段对话,像是了却一个心结似的,大步离去,
“便要劳你坐镇了。”
…………………
陈易运起轻功,潜入到军营之中,他沿路小心摸索,一来避开明处暗处的戍卫。
营内炊烟缕缕,火炬闪烁,士卒们围坐在火堆旁,做着休整,等着饭食,旗帜高高飘扬,马匹隐隐约约嘶鸣,岗哨上站着斥候朝远方眺望。
军营中不乏高手,不过陈易足够小心,脚步放缓,一一躲过。
之所以支开闵宁,除了怕被人发现不好走以外,还因为自己这一回是要见别的女子。
虽说跟闵宁还没发生什么,但陈易总觉得有一点点负罪感,好似闵宁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女朋友。
她喜欢自己,就尽量别辜负她,陈易是这么想的。
慢慢摸到了主将营帐外,昏黄天色下,陈易面色晦明不清,随后轻轻揭开了帘帐。
“来者何人,何不事先禀报?”
一入内,陈易便见到那硕人翻看着案卷,侧身对着帐门。
远看上去,她仍旧英武威严,只是几许暮气,弥漫在眉间。
陈易已一步踏了过去。
身形闪动,秦青洛猛地拧头,可下一刹那,脖颈上便搭上了一把剑。
“秦青洛…又见面了。”
陈易嗤笑着说着,随后,手已经按上硕人的腰肢。
高大女子自骨髓蔓延起寒意,僵住在了原地,她似是呼吸都难以呼吸。
陈易的手熟捻地游走起来,身前的硕人竭力抑制着颤抖,而他没有急着说话,似是品尝着她的恐惧。
沉默弥漫在营帐之中。
许久后,高大女子终于道:
“…伱杀不了我。”
陈易把剑抵近了多一分,“剑刺入多一分,总会痛。”
秦青洛不动声色,随后攥紧拳头,面容骤冷道:“你说的是哪把剑?”
陈易没有回答,而是在观察她的小动作。
一路来畅通无阻,这女子王爷竟如此自负,毫不担心刺客行刺?又或者说,这是请君入瓮,猜到了自己会来?
如今把握着主动,无论哪一种,陈易都并不担心,他只是想看看,这女子王爷的反应。
于是,他贴紧了些。
秦青洛如遭雷击地激颤起来,却仍僵在他怀里,不敢妄动。
“你想我用哪把剑刺你?”陈易笑眯眯道:“这一把,还是那一把?”
高大女子似渐渐镇定,嗤笑道:
“你太保守了。”
“哦?”
“何不两把一起?”秦青洛双指捻住剑身,往脖颈处递近一些,“反正我有琉璃光,要不玩大一点?到时可别吓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