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新起之秀,财政部次长兼食品运输稽查官米内庆贺乔迁的宴会,终归是红红火火地办起来了。
虽然比原定计划迟了一天,但好酒不怕晚。搜罗食品本就是米内的本职工作,因此莅临此新宅的德法两国宾客纵使算不得老饕,也对今晚的美食期盼不已,更何况那些简直是饿死鬼转世的吃货——就比如不请自来的施密特。
对于施密特的到来,米内其实是有些无奈的,他悄悄将后者带到客厅:“先生,我不是和您说过嘛,有瓶好酒还没到,咱们再另外搞一顿,食材和厨师都要比今晚的要强,您何必来吃这顿大锅饭呢?”
“改天是改天,今天是今天。”施密特咧开大嘴,“再说,咱们之间什么关系?我要不来祝贺,那些好事者还以为咱俩闹掰了呢。”
说完,施密特便掏出了一个礼盒递给米内,后者一接过盒子便感受到了重量,打开一看,却是一套精致的餐具,材质是象牙,还有黄金做雕饰。
“这是?”米内摆出了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这可是我拜托老朋友从鹿特丹弄来的。”施密特压低了声音,伸出了三根手指,“得值这个数。”
“三万帝国马克?!这也太贵重了!”
“嗨,就凭你的本事,三万帝国马克马上就不算什么了!”
见施密特如此够意思,米内仿佛下定了决心,他附在施密特耳畔说道:“其实我这里还有另一瓶好酒,本打算送给元帅的。今晚您能来这,实在让我不胜荣幸。所以等宴会开始后,您找个时机要薇尔莉特带你去洗手间,她会带您来后厨,咱们单独开个小灶,您看如何?”
听到这话,施密特胖脸上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那感情好!那感情好!那薇尔莉特在哪儿?”
“现在她还在化妆,一会就下来,您可得留点肚子啊。”
交代完施密特之后,米内便又招呼着侍者到前头去迎接客人了。
还未下楼的薇尔莉特紧紧盯着面前的收音机。
“……在完成对克里米亚半岛德军的彻底清剿后,乌克兰第2和第4方面军也已经加入追击任务。眼下,俄军前锋部队已经抵达摩尔达尼亚,正准备向战前俄罗斯与罗马尼亚的边境线挺进。”
尽管这也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但显然不是薇尔莉特要等的那个。
这则新闻播报之后,BBC的国际局势栏目便宣告结束,收音机开始发出沙沙的电流声,令薇尔莉特无比焦虑,窗外宴会烈火烹油的景象更是令人厌烦。
正在此时,有人按照约定的暗号敲响了房间门。薇尔莉特急忙起身开门,发现敲门的正是米内:“有消息吗?”
“还没有。”
“再最多等十分钟,你就必须得下去了,我另外找人盯着。”就连沉稳的米内此刻也有些不安了,“难道又延期了吗?”
“但愿不会,米内先生。”
薇尔莉特话音刚落,收音机突然又响了:“各位听众晚上好,这里是不列颠广播电台。”
两人猛然回头,死死地盯着收音机。
“秋声悲鸣
犹如小提琴
在哭泣
悠长难耐的阴郁
刺痛了
我心脾。”
是保尔·魏尔伦的《秋之歌》!正是他们要等的信号!这说明霸王行动已经开始了!
当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薇尔莉特和米内甚至都忘记了呼吸,直到漫长的诗歌即将结束,两人才如梦初醒,急忙带上门,冲到收音机的旁边。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光荣的一天到来了(Le jour de gloire est arrivé)。重复,光荣的一天到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登陆部队已经出发!”米内说话都已经带上了激动的颤音。
但是马上,薇尔莉特就成了更加激动的那个。
“下面播报一则家书,由法国陆军戴泽南将军写给他沦陷区的家人。”
“亲爱的薇尔莉特:
“愿你一切都好,我的爱人!在相识二十多年以后,我终究鼓起勇气,如此称呼你了。”
德内尔的语句可谓质朴到了极点,几乎没有任何修辞,但却让薇尔莉特瞬间放下了心中的忧虑——原来他从不曾记恨自己!
“我心中似有千言万语要对你倾诉,但提笔却又不知如何开头。每当此时,我这个愚笨之人总会艳羡你的才华,进而倾心于你的一切。你或许不知道,在听到你久违的问候时,我是多么的幸福;但想到你又是在侵略者的胁迫之下发声,我又是多么的痛苦!
薇尔莉特已经开始抹眼泪了。
“幸而解放事业不可阻挡。我军上下人人用命,士气如虹;我盟军兵精粮足,船坚炮利。我们具备压倒性的海空优势和陆军装备优势,拥有强大的装甲和机械化部队,祖国光复已经近在眼前!同胞骨肉、家人朋友以及你我的重聚也都为之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