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做出德内尔必然会做出的选择吧,不要让那位可怜的好先生余生还要受愧疚的折磨了。
剩下的时间里,薇尔莉特便礼貌地看着两个辣脆刽子手推杯换盏、相谈甚欢,直到午餐结束。
等薇尔莉特一走,恩里克便放下了酒杯,对貌似微醺的卢卡尔说道:“看到什么了吗?”
“口红。”卢卡尔的眼神也恢复了清明,用眼神示意上司留神薇尔莉特杯子上的唇印,“这位女士突然开始爱美了。”
“你有进步。”恩里克满意地笑了,“看来我们的薇尔莉特夫人最近有了什么想法。”
卢卡尔当即点头称是:“没错,中校,她最近没有接触任何不可靠的人,除了自己有想法之外,并没有任何解释。”
“她想干什么?”
“恐怕是想往上爬。”卢卡尔回答,“跟施密特那个废物只需要吃吃吃,自然不用涂口红,但和元帅夫人这样的贵妇交际,不打扮恐怕不行。不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薇尔莉特夫人冰雪聪明。”恩里克自负地说道,“她以为罗贝尔死了,我们又要让她拿这件事把戴泽南勾出来,一准是觉得自己和盟军再无可能合作,自然就需要在第三帝国治下尽可能谋求高位以图自保。”
“她不是早就和盟军再无合作的余地了吗?”
恩里克对部下的疑问颇不以为然:“捏死几只耗子而已,她完全可以狡辩称是受到了我们胁迫。但凡戴泽南这个戴高乐的干将开口求情,怎么还换不来一个检方不起诉,甚至再退一步,检方起诉,但案件涉及军事机密,最后移交军事法庭审判,那还不是戴泽南想怎么判就怎么判,你不会以为法国真有什么司法独立吧?”
“可当年戴泽南自己不就在法庭上告倒了法国陆军?”
“那是因为有人想让法国陆军败诉!”恩里克鄙夷地回答道,“没有贝当、克列孟梭和普恩加莱在后面拱火,打算靠这紫罗兰案扳倒福煦,就凭他这个小小的退役上尉,也想打赢这场官司?”
卢卡尔顿时了然。
“总之,她要写,就让她写,看她这个大才女能写出来什么东西。哪怕最后没能让戴泽南回应,搞搞宣传也挺好。说不定以后还能让她负责咱们对盟军的宣传,到时候咱们也算有些功劳。”
功劳,这才是恩里克最想要的东西!在巴黎这个刁民遍布的城市里有什么前途可言?对于他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辣脆分子来说,回到柏林任职才是他梦寐以求的。
到巴黎来做地区秘密警察的一把手,不过是他越过门槛的手段罢了。
如果不是德国在法国的情报和治安双双土崩瓦解,以至于党卫军中人人谈法色变,将其视为仅次于东线的龙潭虎穴,生怕来这里哪天背上一口“治安不力”的大锅,让隆美尔这个元首的心腹爱将毙了祭天,他一个38年才入党的小字辈,能到这个位置吗?
而恩里克既然到了这个位置,又怎么可能就此满足呢?
“薇尔莉特现在看来已经认命,我们就没必要在她身上牵扯太多精力了。因为那具尸体,塞壬计划的意义已经没那么大了,所以我们现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明白了,中校。”
恩里克点点头,随即扯到了另外一件无关的事情上:“我听说你有中学同学在勃兰登堡军区,现在还联系着吗?”
“做同学时不过是泛泛之交,至于现在,国防军对我们一直有偏见,我和他应该已经说不上话了。”
“这样啊。”恩里克略感遗憾,“算了,我再想别的办法。”
“您下一步预备继续和国防军合作吗?”
“有这个想法,说不定这事还要着落在咱们薇尔莉特夫人身上。”恩里克略一思索,又摇摇头,“可惜,之前咱们和她闹得不太愉快,不然我倒想把她送去国内。她能结交隆美尔元帅的夫人,自然也能结交其他贵妇人。”
卢卡尔闻言有些惶恐,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您怕他说我们的坏话?”
“当然不至于到那一步。”恩里克瞥了部下一眼,立刻出言打消他的疑虑,“既然她打算往上爬,那么不但不可能诋毁我们,反倒要称赞我们呢。”
卢卡尔这才了然,是喽,只有这样,薇尔莉特才能彻底洗清自己通敌的嫌疑。
“我只是说,她对我们难免有怨气,办事不会尽心,而且一有机会肯定便要疏远我们——那我费劲送她回德国图个什么?”
“也是。”
薇尔莉特可没想到,她用来遮掩干裂嘴唇的口红,竟然能让两个一门心思钻营的德国佬脑补出这么多故事来。
不过也是,谁能想到,薇尔莉特已经忍下了那么多次试探,承受了那么多次屈辱,竟在罗贝尔阵亡这件“小事”上下了决心,打算豁上性命去刺杀隆美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