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内尔略一思索,只能得出一个无奈的解决办法:“所以只能想办法迅速卸货了。”
“没错。”
“那咱们分工协作。”一旁的巴顿猛地起身,开始想方设法给自己的操作擦屁股,“我管着陆军,海军上将管着海军,让去港口协调,怎么样?”
“没问题,我马上动身。”德内尔立刻答应下来,“还请休伊特将军给我派个带电台的联络组,乔治也给我抽调一个精力最充沛的营,我再拉上几个旧友协调和法军的关系,一块组一个指挥小组。美国方面如果在港口上有什么力量,也请让他们联系我,咱们争分夺秒,一定尽快干完!”
大敌当前,德内尔的要求立刻得到满足,一个小时后,换回了法国军装的德内尔便率领着由五十多辆卡车组成的庞大车队,驶过像搁浅的鲸鱼一样横在海滩上的达拉斯号巡洋舰,驶过一排排正向墓坑中撒石灰的美军士兵,驶过一群又一群在废墟间翻检着破烂的摩洛哥人……开进了卡萨布兰卡的特兰斯佛赛尔港。
当德内尔下车走向仍在戍守港口的法军士兵面前时,法军士兵下意识地立正向他敬礼,他也一丝不苟地回礼,其神态自然得就像回到自己的驻地一样:“盟军现在要接管港口,我已经同诺盖斯将军打过招呼了,你们接到通知了吗?”
“没有,长官。”为首的军士半开玩笑地回答道,“不过你们是占领军,你们说了算。”
德内尔一拍军士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便带人接管了港口的了望塔充作指挥部。但他和海军军官里亚尔少校登上了望塔环视四周时,就发现这座特兰斯佛赛尔港的情况非常糟糕,不但臭气熏天的垃圾一望无际、随波起伏,而且港口淤积严重,很难停泊吃水五米以上的船只。
他立刻叫来看守港口的军士询问情况,那个军士却给出了一个令他哭笑不得的答案:“这个地方一直被用作垃圾场,卡萨布兰卡人出海主要用费达拉港口,就是你们已经占领的那个。再就是特兰斯佛赛尔港再往南有个小渔港,容纳不了太大的船只。”
“渔港?”德内尔略一思索,“那必然有很多小型渔船和渔民吧?”
“是不少,得有个几十艘吃水百来吨带发动机的渔船,至于浆帆动力只在近岸捕鱼的小舢板就更多了,渔民肯定也不会少。”
“我这就去看看。”
鉴于当下他还不能确定小渔港能容纳多少货轮,所以他只是让士兵们原地休息吃饭,自己带上海军的军官和几个警卫乘车前往渔港查探情况。
那个渔港距离特兰斯佛赛尔港并不远,根据里亚尔少校的说法,海军起初把这个小渔港当成了港口的附属,也给分配了几十吨航空炸弹。幸好双方议和得及时,千钧一发之际,野猫编队中止了轰炸任务,不然大量平民伤亡将不可避免。
“有条长栈桥,虽然是供渔民在两侧停泊用的,但是尽头或许能停靠大型货轮。不过具体水文条件如何,有没有暗礁,还得问问当地人。”
两人正在说着,几个孩子打闹着从他们面前跑过,一个健壮的渔村悍妇拎着扫把骂骂咧咧地追在这群孩子后面:“别跑,你们这群欠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莫里斯是被你们怂恿着去偷鱼糕的!那个小鳖孙都不知道那个东西能吃!”
这个满嘴污言秽语的悍妇令德内尔精神一阵恍惚,他已经许久没有听过如此“接地气”的法语了。
他郑重地摘下帽子,清了清嗓子,换上了一口土到极致的里昂方言,问那个悍妇道:“大姐,这边管事的在哪儿?”
那悍妇放下扫把,给德内尔指了大致方位,然后又忙着收拾熊孩子去了,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德内尔手上捏着的军帽上有多么花哨的金线刺绣。而德内尔也不以为意,又将准将军帽戴回了头顶,然后继续前进。只是刚迈开步子,他就看到一个两岁左右的法国男孩瞪着一对可爱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看。
他笑着对着男孩招了招手,那个男孩竟然对他敬了个礼,德内尔惊喜地整理衣着,然后立正回礼,好似面对上级一样。见到这一幕,他身后的几个美军军官都忍不住微笑起来。那个男孩也十分快活地站了起来,对着他在屋里忙活的母亲大声喊道:“妈妈!妈妈!刚刚法国将军对我敬礼啦!”
“嗯,你再等等,拿破仑马上也要来给你敬礼啦!”
听到这母亲打趣的话,所有懂法语的美国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但德内尔的表情却变得严肃,甚至惶恐。这个声音……似乎熟悉得过分些。
来自屋外的笑声催动着母亲到窗边来查探情况,那位母亲探出头,立刻看到了伸手揪着衣襟,正患得患失望着窗口的德内尔。
母亲手中的搪瓷盆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师父!”
德内尔早已说不出话来,只是流着眼泪傻傻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