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出征(3)(2 / 2)

“那你一定要保重身体,父亲。”

罗贝尔一下子换成了正式的语气,德内尔也跟着严肃了起来。他对着养子微微点头,犹豫了几分,才继续说道:“之前多米尼克说让我告诉你一些过去的事情,我想至少有一件事是我应该趁现在就告诉你的,关于你的父母。”

“嗯。”

“你之前无意中流露出的猜测是错的,多米尼克已经告诉我了,我没有害死你的亲生父亲克吕尔少校。”

“额,抱歉,老爸。”

面对尴尬的养子,德内尔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他缓缓地说出了一个令前者瞠目结舌的事实:“但是我害死了你的母亲。”

“我的母亲?!”罗贝尔震惊地说道,“她又不是军人!”

“从凡尔登战场下来之后的每次休假,我都会去看看你和你的母亲,留一些物资和钱之类的……战胜之后也是如此。”

“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在18年春染过流感,之后也一直在军队里,秋天疫情最惨重的时候我也在一线,我本以为那一轮过去,流感就彻底结束了……”

即使惨剧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提起此事德内尔依旧难掩悔意:“战胜之后,我又去探望了你们。结果等我从俄国回来,就得知你的母亲在我离开不久之后便染上流感去世了。”

看着眉毛纠成一团的养父,罗贝尔心中没有丝毫怨愤,有的只是心疼:“老爸,巴黎当时每天都死一堆人,母亲在生父牺牲后身体又一直不好,本就抵抗力薄弱,就算你不来,感染丧生的机率也很大,你实在没必要总放不下这件事。”

“还有很多……还有很多……”提起往事,德内尔就陷入到无尽的痛苦之中。

“那些都不重要了。”罗贝尔伸出手,拉住养父颤抖的指尖,“我战后的生活很幸福,我一直为你是我的父亲而感到自豪,更何况你之后还做了那么多了不起的事情!对了,你居然一直没有告诉我,你帮薇尔莉特阿姨打了那么一场惊天动地的官司!”

这句话一出口,罗贝尔就后悔了,因为面前的德内尔显得更痛苦了。他只好尴尬且愧疚地紧握住养父粗糙地手,直到养父几分钟后从回忆中解脱出来。

“不聊这些陈年旧事了。”德内尔叹了口气。

“嗯。”罗贝尔点点头,突然说道,“对了老爸,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

“让·雅克的照片。”

看到照片上可爱的孙子,德内尔的眉头总算舒展下来,几秒钟之后,笑意便止不住地浮现在脸上。

“真好。”

“是的。”罗贝尔笑呵呵地说道。

“和你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等再长大些就更像了。”

德内尔还想将相框拿的更近一些,却从罗贝尔的上衣口袋里拽出来一个连着相框边缘小饰品,这个小饰品与相框非常不协调,不过德内尔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这是啥呀?”

“你送给我那把剑的剑镡嘛。”罗贝尔笑着将这“饰品”递给德内尔,“我没法把它带到英国来,就拆下剑镡,然后把剑装进箱子,埋到一个没有军事价值的小土沟里了。对了,这把剑很珍贵吗?”

“要说剑本身的价值,倒是没多珍贵,只是一把普通的1886型将官佩剑,以你的军饷也不费劲就能买一把,只是这把剑有特殊的历史价值。”

“我的曾祖父曾佩戴这把剑大破法兰西的仇敌吗?”

“这倒没有。”

德内尔深吸了一口气,再次严肃地说道:“只是在1918年11月11日下午的协和广场,贝当元帅派遣他的副官将这柄剑送给我,让我用此剑挑开了蒙在阿尔萨斯-洛林的雕像上的黑纱。”

“那真是一个法国军人无上的光荣。”

又有一人踏进了厨房,德内尔和罗贝尔回头看去,正看到头裹纱布的“勒克莱尔”端着一碟小蛋糕进了餐厅。

“我肠胃搞坏了,医生让我少食多餐。”勒克莱尔笑着举了举盘子,“请恕我打扰,长官。”

“是我们占用餐厅太久了,该道歉的应该是我们。”德内尔歉意地向勒克莱尔点头,随后跟罗贝尔一块为他让出了地方,勒克莱尔笑着道谢,随后坐到了德内尔的身边。

在勒克莱尔对面的罗贝尔注意到了他手上的污垢,于是提醒道:“您的手上有墨水,长官。”

“哦,确实,谢谢。”勒克莱尔从口袋里掏出一截纸巾胡乱揩了揩手,便继续用餐了。那块墨渍不但没有擦去,反而被抹得更匀更大了,罗贝尔见此哑然失笑。

“看吧,空军就这么讲究。”

德内尔跟勒克莱尔吐槽了养子的表现,勒克莱尔又笑了,他的声音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讲究点好,注意卫生不是什么坏事。哈哈,步兵很懒不讲卫生,不要学步兵。”

“这墨水怎么来的?”

“将军的打字机坏了,我自称军用机械专科,上去给他修了一通。结果没折腾好,反而更坏了。”

“那我去试试。”

“戴泽南前辈也是机械专科?”

“二十年老邮递员,别的不会修,就摩托车和打字机修得太多,熟能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