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内尔的内心远不像他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平静。
毕竟他的部队已经覆灭,那些他用心培养的军官和士兵要么阵亡、要么被俘,那几个如丹顿留任军士一般从1917年就和他一同战斗的老家伙也大多为国捐躯了,这怎能不让人感到悲痛愤懑呢?
不过正如他对格拉谢尔所说的,现在不是哀悼的时候。
“睡觉,德内尔。”他命令自己道。
于是他就睡着了。
他梦到了1917年冬天的自己,以及往自己饭盒里倒土豆炖牛肉的丹顿军士。
“我看战争结束后我们都会失业,只有丹顿这家伙能靠自己的厨艺混得风生水起。”他向面前的军士说出了自己当时说过的话,“说真的,丹顿,等战争结束后去巴黎开个战壕主题餐厅吧,绝对火。”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丹顿并没有如他想的那样谦虚地笑笑,而是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别提了,你都不喜欢吃了。”
“我喜欢吃,即使是今天想起你的伙食我都会馋得流口水。”
“是吗?你在餐厅里可再也没评价过伙食的味道!”
德内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褐色军服,又环视周遭微笑着看热闹的士兵身上的天际灰军装,回过头来的时候双眼已经通红:“抱歉……丹顿,抱歉……我已经不再是……不再是你们的德内尔上尉了……”
“我知道,德内尔。”梦中的丹顿苦笑道,“我们都看得出来。”
“我还是死在凡尔登或者苏瓦松比较好。”
“我知道你不怕死,德内尔,但是法兰西还需要你,只要一息尚存,你就应该继续战斗,就像你在凡尔登做的那样。”
“这太难了,太累了。”
“所以非德内尔上尉不能为之啊!”
…………
“长官?戴泽南长官?”
“嗯?”
德内尔猛然起身,发现天边已经被朝霞染红,如今已经是25日的早上了,而菲德尔正一脸关切地看着他:“您一定在为战友们感到悲伤吧?”
德内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脸上满是泪痕,他尴尬一笑,伸手抹去了残留的泪水,坦诚地对菲德尔说道:“确实,我昨天晚上做了一晚上梦,梦到了丹顿军士给我们做的土豆炖牛肉,馋得我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最后他跟我说,我们以后再也不能见面了,……”
“他一直和我们说,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之一。”
“是的,我们在17年就一起战斗,一直到停战,后来还一起去了俄国。”德内尔叹了口气,强忍住泪水,“他还在梦里埋怨我,说我再入伍后从来没再夸过他的厨艺。”
“他确实抱怨过。”菲德尔的眼睛也红了。
“可是我却没来得及对他说,其实我什么味道都尝不到了。”
“啊?!”
“我已经丧失了全部味觉,吃什么都像是在嚼没有味道的口香糖,丹顿为了我做的那些菜全都白费了。”
迎着清晨的第一缕朝阳,德内尔稳定了一下情绪,掀开衣服探查了一番自己的伤势,随后默默将衣服扎回腰带。
“伤势如何,长官?”
“除了不太敢趴下以外,其他没什么,再就是左臂举不起来了。”
“是不是骨折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德内尔回答道。
“我们应该找个医生。”
“是的,我们有这么多伤员,如果有医生随军就再好不过了。还有药品,我看得出来,你们几个伤员大部分都在发低烧,我们现在急需消炎药。”
在强烈的需求下,德内尔组建侦查队,在5月25日清晨踏入了维米勒镇。
镇里确实没有德国人,不过也没什么法国人就是了。经过调查,镇上所有有交通工具的居民全都收拾财物资产往巴黎方向逃难去了,上次大战的教训无疑促使他们作出了这种决定,尽管说德国佬是一群野蛮人大概有失公允,但德国的占领可绝对称不上温情脉脉。
大量居民的逃散让维米勒显得无比萧条,以至于英国士兵们纷纷嘀咕:“简直像是无人区一样。(英语)”
哨兵在德内尔的命令下分散警惕着各个路口,剩下的一行人走了五六分钟才遇到了一个正在水井旁打水的老年人,那当然不能“放过”。于是除了外围警戒的士兵外,其余人立刻围了上去,这让那个老人颇感不知所措:“有什么事吗,长官们?”
“您好,先生,请问镇里还有医生吗?”
“前面路口左转,有一个诊所,吉斯·艾伦医生还在小镇里,不过现在不知道他有没有起床。”那个打水的老年人扫了一眼面前武器衣着都混乱无比的盟军小分队,最后还是决定亲自给他们指路。
“谢谢,先生,谢谢。”
“不必在意,我也曾是你们中的一员。”
维米勒的医生吉斯·罗贝尔·艾伦储存着了大量的药品,也有一定的外科经验,因此困扰着队伍的很多问题都迎刃而解,艾伦本人也愿意为盟军做些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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