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已经经过恐吓亦或是交涉,军衔更高的那个士官非常配合:“可能还有。”
“说具体点。”
“我们到甘德萨之前就遭到游击队的袭击,但我们没见过他们,只是在路上踩到了游击队埋的地雷。”
“在什么地方?”
“离甘德萨不远的公路上,巴特阿、博特与甘德萨的三岔路口。”
按照俘虏的说法,哈利拿起铅笔在地图上圈了一笔,随后继续问道其他相关的事情。
说实话,除了那个叛军他们在交叉路口踩雷的消息(这雷还不一定是游击队埋的)以外,其他的消息对德内尔毫无作用。哈利同样收获寥寥,两个叛军士兵所能提供的情报并没有什么太大价值。
除了知道了15旅面前面对的是货真价实的一个整师以外……
“既然你们的优势这么大,为什么今天上午炮战结束之后就停止进攻了?”
“我是个步兵,具体情况不太了解,但好像是因为你们炸死了一个大官。”
接下来的对话,德内尔已经没有心情再听下去,他走到哈利的身边,接着灯光将英国政委在地图上标记的位置记在心里。
哈利中止了审讯,换上英语询问道:“你决定过去吗?”
“是的。”德内尔回答道,“我在这里也没什么可做的了。”
这其实并不是真话,真的要参加共和军的话,德内尔做个排长还是绰绰有余的。虽然他在情感上确实同情共和军更多一点,但仅仅这种程度的同情还不至于让他作为军队的一员(而非顾问)投入到一线的战争中。
英国政委呼出了烟气,随口用西班牙语向两个俘虏问了一句:“你们有听说你们那边有外国人吗?”
“你知道的,长官,我们师里有德国顾问。”
“我不是问那些狗崽子,我是问你们占领的地区有没有国际纵队!”
哈利没耐心的呵斥吓坏了两个俘虏:“我不知道,长官,我自从入伍就一直呆在正规部队,真的没有和游击队打过交道,更不可能去枪毙你们的人——我可以发誓,长官!我真的没有做过有悖于国际公约的事情!我也不是长枪党党员!”
两个俘虏一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让哈利极为尴尬:“够了!老天!别嚎了!我说过不会枪毙你们!”
二人自然感激涕零,在西班牙,这样走运的时候可不多见:共和军往往会把俘虏通通干掉,就像叛军也这么做一样。
林肯营早先的一位司令官(似乎也叫罗伯特)就因为撤退不及时,被叛军抓了俘虏。当他的同志们夺回那个村子的时候,只在一堵土墙边发现了他和另外两名战士的尸体。三人的尸体周边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在他们倒下的地方,人们发现后边的墙上留着一排枪眼——他们显然被叛军执行了枪决。
西班牙,西班牙!这个疯狂的地方!德内尔所目睹耳闻的那些罕见而残酷的暴行,在这里却仿佛家常便饭。两年前内战的爆发好像吹响了杀人竞赛的哨子,让西班牙分成两半互相残杀。
在阿拉贡和加泰罗尼亚,很多村子的农民革了镇上体面人的命,在塞维利亚情况恰恰相反,那里右派的富人和狂热的教徒将共和派杀光,再蹂躏他们的女眷……
法国曾经报道过暴民焚烧教堂、强奸修女的事情,但如果你拿这些事情去质问一个无政府主义者,他一定会理直气壮地回答:“不错,但是敌人做得更过分!难道马德里那些将下了毒的糖分发给儿童的巫婆不是修女吗?”
且不提叛军空军肆无忌惮地对平民轰炸,也不说当叛军夺下村子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将革命者(哪怕是大半个村子的人)一齐用机枪突突掉。在巴斯克,甚至发生过理发师因为给共和派的民兵理过发,就被长枪党或者卡洛斯分子以“通匪”的名义枪毙了,这是华金亲身经历过的事情!
一个又一个的村子,就这样在革命和反革命的拉锯之间灰飞烟灭了。
唉……人们又怎么能指望一个在1938年尚有宗教裁判所残留的国家的人民,在内战时仍然能保持理智呢?
而且这也不是一个理性的时代。
“我去叛军那边看看。”德内尔对哈利说道。
哈利眉头一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便挥挥手,示意德内尔与华金请便。
“你想去敌占区吗?”当两人重又在战壕中穿梭的时候,华金询问着德内尔。
“对。”
“那我也得另找套衣服,这样过去肯定要被抓。”
“什么意思?”德内尔错愕地反问,“你要跟我去敌占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