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接近十点。
景煾予才敲响校长纪素惠的家门。
家里只有纪素惠校长和她眼盲在床的老母亲。
纪校长照顾完母亲,更衣睡觉。
女人才抱歉地笑着,用围裙擦着手走出来:“景先生,小姜,你们快找位置坐。”
姜蝶珍规规矩矩地:“纪校长好!”
“别叫校长啦,称呼我老师就可以了。”
纪素惠给他们端来热水,坐在陈旧的小木椅上。
这是一个节俭,贫寒,朴素的家庭。
却并不是家徒四壁。
墙上挂满学生的感谢信和她画的画。
纪老师画的是国画。
修竹明月,牡丹峰蝶,锦绣河山。
她在一大堆塑料袋中翻找,用粽子盒把画册裹了裹,对景煾予和姜蝶珍笑着说:“这是我一个考上大学的学生寄来的。里面装的粽子分给我的学生们吃了,这个盒子就像画册一样,墙上挂不下了,我用来放置我的画。”
每一句都有题词。
纪老师亲自题的,大多为苏轼。
“待垂天赋就,骑鲸路稳,约相将去。”
“推枕惘然不见,但空江、月明千里。”
“当此去,人生底事,来往如梭。”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女人给他们拿来那卷画。
里面有她画得最好的几只白虎山石图。
纪老师介绍道:“你们为学校做了很多。这里有没有看上的画,我直接送给你们。”
她不说谢,字字句句都是知恩图报。
纪校长偶尔能卖出去画。
全部的钱都用来资助贫困学生继续学业。
她批改完作业,备完教案,才有时间继续自己的梦想。
画中的亭台楼阁,江南山水。
为了学生,她在大山里待了快四十年,从来没有去过。
她从未看过心中的远山,不妨碍她画的出神入化。
纪素惠看见姜蝶珍很喜欢她的画,于是笑着说:“我啊,难得有人欣赏,小姑娘,你既然喜欢,多带走几幅。”
姜蝶珍惊讶于她的洒脱随性。
她珍惜地抚摸着廉价宣纸上色彩绮丽的画作。
姜蝶珍又望向对方满是伤痕茧子的手指:“很喜欢,但这些都是老师的心血,我贸然带走,会不会不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