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有点儿后悔了,自己应该多攒些钱,关键时刻还能派上用场。
假如他手里有一笔钱,简宁手术需要用到,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拿出来。
但是现在,他必须要想方设法筹集到这笔手术费用,而且刻不容缓。
更加让他心焦的还另有其事。
就在前几天,他再次收到了黑色曼陀罗。
清净了这一段时光,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梦想着与简宁就这样手牵手平平淡淡地过下去。
跟简宁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是一个真正的、普通的人,他的心才能得到切实的安宁。
还有外公,是他们祖孙俩让他感受到家的温暖,和亲情的滋味。
虽然与他们并无真正的亲情,但是他真心帮助他们,他们也诚心待他、关心他。
他越发贪恋这种感觉,也越发珍惜这种感情。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彼此在一起真正的温暖对方、关怀对方。
然而,当黑色曼陀罗再次出现的时候,现实的残酷立刻将他打回原形。
他就是他,是个职业杀手。现实就是现实,谁也改变不了。
他凝望着那朵黑色曼陀罗,眼睛一眨不眨,心情却起伏不定。
片刻之后,他做出了决定。
他拿起那朵花,急匆匆出门了。
他要去找郑则中摊牌。
中豪大厦,依然巍峨地屹立在偏僻的一隅。
尽管这里僻静,没有车水马龙的喧嚣,没有人潮涌动的繁华,仍然抵挡不住它的壮观。
暮色不声不响地飘落下来,中豪大厦的灯光也悄悄地亮了起来。随着暮色渐浓,中豪大厦完全地笼罩在暮霭之中,更增添了几分诡秘与森严。
对崔云曦而言,这里不仅诡秘,而且还多了几分陌生。
许久没有被打扰的他,这段日子过得清静踏实,平淡充实,且带点儿小满足的幸福感。
从小到大,他从没感受过家庭和亲情的温暖,但跟简宁和外公在一起时,他有一种满足感和幸福感,他想这或许就是家的感觉吧。
然而这种感觉越浓烈,他越贪恋,心里反而越不舍、越害怕。
害怕破坏现在的平静,不舍失去这种感觉。
有时候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总以为是一种虚幻,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打破这种虚幻,不得不再次回到残酷的现实。
所以他宁可活在虚幻的美好当中,也不愿面对现实的残酷。
于是他拼命地想要牢牢抓住,抓住眼前的美好,哪怕这只是一种虚幻。
然而当黑色曼陀罗再次出现的时候,他从天堂瞬间跌落地狱,他被一棒子打回原形:他是一个职业杀手!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凶手!
“你什么意思?”
当崔云曦把那朵黑色曼陀罗放在郑则中面前时,郑则中盯着那朵花看了良久,才抬起头来瞪着他,眼神凌厉,声音阴冷。
“我不会再为你杀人了,也不会再受你摆布了,我以后也不想再见到这种花。”崔云曦平淡的语调中带着不可转变的坚定。
郑则中一眨不眨地怒视着他,眼中充满亵谑与轻蔑。
崔云曦也直视着他,面不改色,毫不畏惧。
要说的话他已说完,要表的心他也已表明,他与这位所谓的“父亲”到此为止已无话可说,也无可留恋,片刻过后,他转身便走。
走出几步,背后飘来冷冽得如千年寒冰般的声音,听入耳朵叫人胆寒,让人觉得空气都是冷的。
“这么坚决地拒绝我,就为了那个女孩儿?”
崔云曦收住了迈出去的脚,他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临了!
怒气填胸,心中像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郑则中看见他的后背在剧烈地颤抖。
这是气愤,绝不是胆战!
第一次,他在郑则中面前失控了,他终于表现出了气愤!
郑则中不知道该悲伤还是该高兴。
他从没惹怒过他,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他从来没把他惹到当场发怒发飙,无论他怎样触碰他的底线,崔云曦都保持着极高的忍耐力,从不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内心。
哪怕他内心已经愤怒委屈到极点,他仍然不会在他面前表露出来,他永远都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
今天,此刻,他明显地愤怒了!为了一个女人!
崔云曦站住脚,猛地转身,一个箭步冲到郑则中跟前,双手撑住桌面,身体前倾,几乎与郑则中脸贴着脸,瞋目切齿。
他几乎是从牙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你对我做什么我都能容忍,那是看在你对我有养育之恩的份上。但是,如果你敢打她的主意,我发誓:一定会让你后悔!”
郑则中的残忍暴戾中豪人尽皆知,他一发威,人人自危,没人敢忤逆他,这使得他更加嚣张跋扈。
向来说一不二的郑则中,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指着鼻子威胁恐吓,他哪能咽得下这口气?
他恶狠狠地指着他,凶相毕露,“那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