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庭芳却还是指着刚才那黑马旁边那一匹,“那匹马多少银子?”
“客官,那匹马有些老了!”
“那不正好折价卖给我?”周庭芳走到那马跟前,轻轻抚摸了马背,那马儿似乎有感应一般,斜着眼瞪她一眼,哼哧呼哧的喷出一口热气。
“我看上这老东西了,说个价吧。”
小哥略一犹豫,“我这马儿虽然上了年纪,脾气也不好,但是双目炯炯有神,后腿有力,头如削成——”
周庭芳笑着打断他,“若他一无是处,我又怎么会一眼相中他?小哥,直接说个价格。”
“二十两银子。”小哥眼里流露出一丝不舍,“不二价。”
“成交。”
周庭芳有点心痛。
好不容易从田氏那里搜刮来的三十两银子,一个下午就挥霍一空。
而她还没走出丰县,身上就已经一个子儿都不剩。
周庭芳很心痛。
绿荫大道上,一人一马,不紧不慢,落日余晖,田间大地,犹如笼上一层金辉。
周庭芳越想越心痛。
她一手拉着缰绳,一面抚着马儿的背,总觉得这马儿看着有些不顺眼了,“就为了买你这个破马,本少爷散尽家财!看吧,今晚上落脚的地儿都没有!咱们得讨饭去西北啦!”
马儿朝她喷出一口热气,似在回怼。
“老东西,我给你起个名字吧。今天是初八,你就叫老八如何?”
“老八…不够霸气…叫你雷公如何?”
“不行不行,太土了。”周庭芳眼睛一亮,“皮皮虾怎么样?皮皮虾,我们走——”
马儿嘶鸣得更厉害了,竟好似听得懂似的,歪着头不断拱她,逗得她哈哈大笑。
“行了行了,跟你开个玩笑,你咋还急眼了?行,给你换个霸气的!以后你就叫龙—傲—天!”
“噗嗤——”
树后窜出个一脸脏污的少年,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那件脏袍挂在他身上空空荡荡的,上面还沾有干涸的血渍,显然不知从哪个死人身上扒拉下来的。
此刻他探出半个身子,直勾勾的盯着周庭芳发笑。
少年很瘦弱,大约十岁左右。
一张小脸枯瘦而蜡黄,胸前肋骨根根可见,仿佛只剩一具皮包骨头。
周庭芳觉得,这下两人站在一起,谁还分得清他两谁是叫花子?
“龙傲天这个名字…这老东西可压不住!”
少年的声音中气十足。
他似乎一点也不惧怕她,反而眯着眼睛笑,颇有两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周庭芳这才注意到,那少年脚上没有穿鞋。
他赤着一双脚,脚面上分布着零星的伤口。有些是灌木丛割的,有些是石子划的,新旧不一。
他却全然不在意。
他个子明明比周庭芳矮许多,说话的时候微抬下颚,颇为居高临下的发问:“嘿,皮皮虾是什么?”
周庭芳对路边突然窜出来的流浪狗流浪猫可没兴趣,翻身上马便要离开。
那小孩却张开手臂,拦住她的去路,气势汹汹的发问:“喂!我问你话,你为何不回答?!”
周庭芳坐在马上,笑眯眯道,“看不出来吗?因为我目中无人啊。让路——”
说罢那人双腿一夹马腹,扬长而去。
后面那小孩捡起地上的泥巴砸向那人的背影,气急败坏的大骂,“喂,你还没回答我,什么是皮皮虾呢?!”
周庭芳可无意扶贫。
她都穷成狗了,怎么能养另一只狗?
对于周庭芳来说,赚钱是最容易的事情。
趁着夜黑风高,周庭芳轻而易举的摸到那老道的房间,顺走了他白日从她那里得来的十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