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甲胄,这可都是钱呐!”裴熙啧啧称奇,“昔年赵庶人欲求良马而不可得,弘农杨氏……光这一条,就能按死他们。”
秦琬沉默半晌,才道:“大义公主已经被我接到宫中来了,骏马的事情,我需再想想,看看如何才能护住她。”
裴熙听见秦琬这么说,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
弘农郡不适合养马,杨家的三百骏马哪来的,很多人定是第一反应就想到大义公主,定会让这位本就尴尬的女子再添几分艰难。旁的倒也罢了,大义公主是苏沃养母这一点,却是不能不顾忌的。
秦琬有青云之志,自然要早早考虑到继承人的问题,就是男子,说是说儿女一视同仁,立继承人的时候,总要继承人的身份好看一些。毕竟皇帝登基,怎么可能不追封母族?生母是奴隶,是奴婢,是罪人,好看么?更不要说秦琬是女子,她的继承人登基,若不册封父族,怎么也说不过去,那不是让苏家再度起来了么?纵只是神庙列在一起,秦琬也觉得腻歪透顶。
正因为如此,秦琬权衡了许久,还是打消了将苏沃养在宫里,和他的妹妹秦晗一般养在沈曼膝下的念头,反为苏沃寻了一位身份高贵、有勇有谋、胆略出众,待他也尽心尽力的养母。
这等时候,大义公主的地位万万不能动摇,否则苏沃定会让人看轻……秦琬历尽辛苦才爬到如今的位置,难道是让自己的儿子受委屈的么?
“岑越和曹瑞都是能臣,皇祖父早防着杨家呢!”秦琬取过两人的册子,又研究了一番弘农郡的土地,下了评语,“弘农郡隐没的田地,应当有如今所知的一到两成。”若非如此,圣人也不至于盯得那么紧。
裴熙对世家的作风十分了解,想了一下,才说:“前朝世家至少要占全郡七八成地,还有约莫全郡土地四五成的田地、山林甚至是荒地,都是不报的。本朝虽收敛许多,却也不会太有眼色。你括户的时候,也要看着办,世家的势力倒不是很大,可他们的名望还在。这是数百年积累下来的威望,一时半会改不过来,万万不可将他们逼到极处。”
秦琬叹了一声,没说什么。
世家之所以名望极高,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们曾经一度统治了知识,代表着文化。寒门子弟想要读书识字,就要去拜师。师傅呢,十有八九都是世家出身,哪怕是叛逆子弟,也不会轻易说祖宗的坏话。加上前朝唯有出身世家才能做官,寒族想上升太难,自然而然就造成了世家的崇高地位。
正如裴熙所说,这等情况,非得用人制度改了,再用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才能有所好转。也就是说,哪怕要括户,也要给世家留一亩三分地,不能将全部的隐地,隐户都给清出来,从而造成整个阶级的排斥。
每每想到这一情况,秦琬就觉得,憋屈,实在是憋屈。
两人正谈论世家的时候,陈玄将最新的密信送到。
秦琬一拆信,便一扫阴霾,笑道:“常青携血影潜入杨氏坞堡,击杀杨氏家主杨延的嫡长子后逃离。杨延疯狂之下,命令黑骑卫赶赴他县,如今已下了华阴、新安等县,并欲撰写檄文,讨伐‘无道’的朝廷。好在岑越救援及时,弘农县虽有几场火,却没有被攻下。”
裴熙挑了挑眉:“岑越不错。”这个不错,非但指的是没令弘农郡治失陷,还有一点,他没及时去救别的县。
造反么,总要一方先挑个头,他们才好还击不是?小打小闹的,外人看了,还以为我们故意害你呢!
“手段不错,但功利心有些重。”秦琬想了想,说,“此事毕了,调他来长安。若将此人放到边疆,轻则生出怨怼,重则边境不稳。”胡人每年都会来犯一两次,小股骑兵未必满足得了岑越的胃口,若他杀良冒功,那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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