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听宁康帝问起黛玉,心里一突。
倒不是怕宁康帝会瞧中黛玉,而是因为,一般情况下,宁康帝是不会关心一个死去臣子的遗孤的。但是不管什么原因,宁康帝既然都打听到了黛玉,那他就不敢保证,宁康帝是否知道他准备以大礼娶黛玉为侧室这件事。
若说别的臣子还罢,娶个官家小姐做二房虽然少,却也不是没有。
但是他不一样,他去年才作出一副“伉俪情深”模样,严词拒绝了太后的赐婚,今年就高调的娶高官的闺女为侧室。
怎么,你小子是看不起天家,还是看不起太后?
深知道在宁康帝面前,还是少抱侥幸之心的贾琏,立马点头应道:“陛下说的不错,林姑父膝下有且仅有一女。
因小表妹从小体弱多病,药石难医,林姑父担心他走之后,表妹孤苦无依,所以临终的时候,将表妹托付给臣,甚至甘愿让表妹与臣为侧室……
微臣不忍拒绝姑父的请求,只得答应了。”
宁康帝抬头看了贾琏一眼,忽然哼了一声:“怎么,你也会纳二房?朕记得,去年太后欲将长公主下嫁于你,你不是宁死不屈的么?朕还以为,你和那王氏,当真是情比金坚,纵死也绝不相负呢。”
宁康帝平时再怎么端起皇帝威严,他也是个正常人。
正常人,就有正常人的情绪。
贾琏放着娶她女儿的机会不要,转头就纳了林如海的闺女,他能没点意见才怪。
贾琏忙跪下解释道:“陛下息怒,容臣陈情。
此二者,绝不可混为一谈。长公主殿下,是何等天上人物,当初能得太后看中,欲选微臣为驸马,是臣何等荣幸?
然臣再是妄自尊大,也知道尊别有别。
臣若想娶长公主殿下,必得先休妻。而王氏泼辣,自尊心强,倘若被休弃,免不了一死。
臣实不敢做此背信弃义,有负良心之事,如此只能辜负太后的一番厚爱。
但姑父将表妹托付给臣,仅仅只是要求臣能够照顾表妹一生一世。表妹虽然是姑父之女,到底属于金闺弱质女流,臣自负还能担负起这个责任,因此才没拒绝姑父。
此中真意,往陛下明察。”
宁康帝也不过是随意酸一句,事实上,他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况且如贾琏若说,他的女儿,自然和臣子的女儿,天壤之别。
贾琏敢让林如海的闺女做妾,难不成,他敢让公主做妾?真敢那样想,朕砍了他的脑袋。
倒也借此话题,令他感受到了些许林如海生前的想法。
林如海当是极疼爱自己唯一的女儿的吧,否则也不会临终还放不下,宁肯牺牲自己的清名,也要找一个自己放心的人来担负其终身。
想来不免令人觉得心酸。
其实,他大可以来找朕的。只要朕一道旨意,难道还不能保他女儿一世安康富贵?
宁康帝有些责怪,林如海都到了最后关头了,都不肯来求他。
这就是所谓的清流,也才是真正的清流吧。一心效忠,绝不为自己的私事,烦扰圣听。
宁康帝是感怀林如海之忠心,又怜悯他无后,才事后这般想。
事实上,若是林如海当真为了女儿的事情,来求他,只怕他即便答应,心里也会有些不悦吧。
毕竟恩出于上,岂有臣子主动央求的道理?
他是天下之主,臣民亿万。若是随便开例,将来不安分的人便多了。
人就是这样,别人来求,他或许不高兴。但是别人有事不来求他,却又会暗生愧疚与责怪。
“你起身吧。过去的事情,朕也不想与你计较。
不过,林如海一生为公,连家庭也不顾,称之为国士也不为过。
你既受他托付,自当言而有信,不可辜负……”
宁康帝本意教戒贾琏一番,让他不可辜负林如海的重托,忽然想起贾琏是武将,将来他用的地方还多。
若是领兵在外,三年五载也是寻常。
而听起来,那林如海的女儿,也和林如海一般体弱多病,而贾琏那悍妻王氏,传闻不是个好相与之辈。
若是贾琏在家,自然镇压的住,若是贾琏出征在外,只怕家里就该那王氏当家做主。
于是沉吟片刻,改口说道:“林如海为朕效力半生,未曾得朕多少封赏。
此番他英年早逝,既然只有一女牵挂不下,朕便给他一个恩赏吧。
来人,传朕旨意:
前任兰台令之女,温婉娴静,名门淑女,乃大家闺秀典范,着封‘乡君’,赐号‘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