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看着福惠期盼的小眼神,突然就有些心痛。这个孩子,打小就没了额娘不说,还一直体弱多病,实在让他怜惜不已。
他对别的儿子都严厉,即便弘历小时候被他抱过许多次,可弘历长大后,他还是照样对弘历严厉。可面对福惠的时候,他便做不到严词厉色了,他觉得他亏欠福惠很多。
也许,他是将心里对年静怡的那一份亏欠转移到了福惠身上吧。
福惠想要一个额娘,他此时此刻的眼神有如万里无云的蓝天,很清澈很干净。
但是他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不知道妍华愿不愿意。
妍华就在旁边的净手,听到福惠的话后,她整个人都顿住了。孩子那满是渴求却又小心翼翼的声音,震得她心头乱颤,酸酸涩涩的有一种说不出的疼惜。
她是做了额娘的人儿,孩子的想法是最诚挚的,福惠如今虽然已经八岁,可心智却还稚气得很。因为他常年生病,鲜少出去玩儿,书读得也不多,总是缠绵于病榻。他的念头很简单,谁待他好,他便想跟谁多亲近。
妍华擦掉眼角的湿润,轻轻吸了吸鼻子。其实,她方才是第一次与福惠这么亲近,却不想只这一次,便将他的心给俘获了来。这孩子,太缺少爱了。
“当然可以啊,福惠若是想叫,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妍华笑嘻嘻地向那父子二人走去。
福惠的眸子很明显地亮了亮,立马咧开嘴脆生生地唤了一声:“额娘!”语气里的高兴劲儿比吃了糖还要甜上几分。
“嗳!”妍华的鼻子又酸了酸,忍着眼里的泪水立马开心地应了一声。
福惠立马从床上爬起来,跳下床就扑向了她。旁边的奶娘和宫女都惊得不已,纷纷想上前给他穿靴子,不过他已经扑腾到妍华怀里,吊着她的脖子不肯撒手了。
妍华抱着瘦弱的福惠,心里是波涛翻滚,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只觉着这个孩子可怜得紧,她日后要好生待他才是。
“咳,还不下来,是要累坏你额娘吗?”胤禛见他一直不肯松手,终是出声提了个醒。
福惠虽然瘦弱了些,却也毕竟八岁了,妍华抱了一会儿后确实开始吃力。
可是福惠却舍不得下来,稚声稚气得在她耳边道:“额娘累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却又满是关切,听得妍华心里酸涩得不是滋味儿,亦舍不得放下他,只道:“不累。”
福惠立马喜滋滋地咧开了嘴,回头看了胤禛一眼:“皇阿玛,额娘不累,再抱一会儿好不好?”
胤禛无奈,走上前去,将妍华与福惠一起搂在了怀里,替她分担了一半的分量:“去坐下,这般站着做什么?傻瓜。”
三个人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挪去了床边,福惠一直安心地窝在妍华怀里,久久不肯撒手,直到沉沉睡去还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妍华方才曾想冲动地跟胤禛说,要领着他去景仁宫里头养着。不过福惠现已八岁,早就该去阿哥所里头单住了,况且他又时常病着,她实在不该动那种恻隐之心。到时候养不好便是她的过,养得好也未必会有人夸赞。此外,弘恩还小,若是被福惠过了病气也不好。
面对孩子还纯真的小脸,她觉得她想这么多,委实自私了些,却也不得不自私。她日后多来看看他便是,这个孩子,可人疼。
好在胤禛一直没有开口说让她养,如若不然,她定然还是会答应下来的。毕竟,她的心从来也不狠。被爱包裹久了,总是不愿让仇恨在心里待太久。
八月十三那一日下起了雨,本来定于这一日开始重新选阅的,内务府请示是不是要延期,妍华摇了摇头。下雨多好,免得她让人故意泼水丢猫了,越是这种恶劣的天气,越能看出那些个大家闺秀内在的气度和外在的仪态。
这雨陆陆续续下了三四日都未停歇,但是胤禛与妍华却一直未间断选阅之事。
正如妍华所料,因着下雨,许多秀女的仪态都不大好,所以这几日被留了牌子的人少之又少。那些原本想要进宫却被撂了牌子的秀女,不由得满腹牢骚,抱怨内务府安排这种天气选阅。但她们心里已经对熹妃有了偏见,所以说来说去,最后都怨怼起了熹妃。
然,妍华对此毫不知情,即便知晓,也是无计可施,毕竟她左右不了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