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一愣,看了看旁边的弘历,轻声道:“弘历先下去吧。”
弘历乖乖点头退下后,胤禛这才跪到病榻边,冲着皇帝轻声道:“皇阿玛,十四弟还未回来。”只是,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里却是一片寒凉。他没有想到,皇帝病成这个模样了,竟然还惦记着十四,难道,他想传位于十四不成?既然如此,又何故单独召见他?
皇帝长叹了一声,睁开眼看了胤禛半晌没有说话。胤禛握住他的手,亦是无言,父子二人面面相对,两人各自怀着心思,沉默良久。最后,皇帝缓缓合了眼,屏退了胤禛。
只是,他甫一回府没多久,连椅子还未坐热时,便又有口谕传来,宣他即刻面圣。他隐隐觉着心里不安,匆匆整了下衣袍,又往畅春园赶去。或许,皇帝想明白了什么也不一定。
这一次,皇帝的面色竟是比方才红润了一些,隐约有回光返照之迹。
胤禛稳住心神,缓缓走了过去……
妍华陪着福晋在养心庵里诵了一天经,口干舌燥,最主要的莫过于心烦意乱。不过诵到下午的时候,她便想起胤禛曾与她说过的话,胤禛说会好好护着她与孩子,她想起胤禛那双永远镇定的清眸,里面总迸出让她心安的力量,便蓦地安心不少。
这一日仿佛特别漫长,昨夜下过雪后,地上又覆了一层皑皑白雪,天地间一片肃冷之色。
妍华被困在圆明园中,也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索性抛了烦忧,好好儿地与两个孩子玩耍。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园子外面的侍卫依旧未撤,整齐划一守在那里如一蹲蹲石狮,尽心尽力地守卫这这座园林。妍华差人到门口看过两趟,听说他们还在,也说不上心里是这个什么滋味儿。
夜里哄了两个孩子入睡后,妍华自己却久久不能入睡,终究是心不宁。她一心挂记着胤禛的情况,对他能否夺得储君之位并不感兴趣,只是惦记他的安危。他一切安好,她与孩子们才得安心生活下去。毕竟他才是他们的天地啊!
昏昏欲睡之际,她竟是隐隐听到了一阵哭声,遥遥从远处飘来,直击她的天灵盖,惊得她一个激灵赶紧爬了起来:“灵犀,是不是有人在哭?”
灵犀走到窗子边细细听了听,复又走回去道:“格格,真的有人在哭,不过好像是园子外面的哭声。约莫是从南边传过来的。”
“南边?”妍华默默念叨了一声,被这若有若无的哭声搅得心乱如麻。她睡不着觉,便让灵犀给她穿了衣,又披上斗篷,缓缓走了出去。
一阵寒风迎面扑来,将她昏沉的脑子彻底吹了个清醒。
她往南走去,不过视线被高墙阻隔,她看不真切。可沉沉暮色中,南边却是灯火通明般一片亮堂。
“畅春园是不是在那个方向?”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捏着斗篷边缘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灵犀疑惑地看了过去,又往左右看了看,然后点头道:“格格,是的。”
妍华猛地吸了一口肃冷的空气,瞪着远方的亮光喃喃私语:“皇上不是一直都在畅春园离养病吗?难道是……”皇帝甭了?
她被自己的这一揣测惊了惊,旋即甩了几下头,将这样大不敬的念头给压在了心底。可是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挥之不去,她一整夜都被那若有若无的哭声以及这个骇人的念头给搅得时不时醒一下。
翌日,天气阴沉沉的似有狂风暴雨要来,乌云一层压着一层,似乎就在头顶上悬着。
妍华整夜未睡好,早上不免起得晚了些,出门一看天气这般不好,也不再去园子门口看是不是还有侍卫守着了,只抱着笑笑,拉着嘉惠,在屋里头烤火吃熏肉。熏肉是方才由木槿送过来的,木槿说福晋一大早便去养心庵祈福诵经了,待会儿就会过来。
一顿早膳吃得食不知味,妍华想起昨夜听到的哭声,再看到外面压城的黑云,她便没来由地心焦。
“魏长安来过吗?”她看了看外头,没人过来。
灵犀摇了摇头:“没有,奴婢一大早便让人去园子门口看过了,魏长安从昨儿到现在都没有来过,侍卫们也没撤走,还在外头守着呢。”
妍华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亲自带着两个孩子玩耍。福晋没一会儿便过来了,满心欢喜地抱着笑笑玩儿。只不过,妍华看到她的眉心也是拧着一抹愁绪,久久不散。
十一月十四日,天上压城的乌云终于化作了纷纷扬扬的大雪,簌簌落下,地上很快便积了厚厚一层雪,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
这场雪来得大去得快,不到一个时辰便止住了。雪后初晴,妍华抱着嘉惠,乌拉那拉氏抱着笑笑,几人围着火炉边说边笑打发着时光。这时候,木槿匆匆走了进来,一脸的不平淡:“福晋,格格,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