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急得脸色通红,想要提醒自家夫人那女子图谋不轨,又好像不愿意说出那些什么勾引一类的词污了夫人的耳朵,一时恨不得把脚下的青砖都剁碎一般。
彩云心思细腻一些,扫了一眼院子里无人,就示意妹妹安静下来,然后轻声说道,“夫人,我和彩月都不识得那叫巧儿的,原本也不该多话,但是,当初我们那后娘也是先同我娘姐妹相称,很是亲近,待我们也极好。后来,我娘没了,她嫁进来就变脸了。我和妹妹都觉得,那巧儿不该叫夫人‘姐姐’,她怕是也存了坏心思…”
“何止是坏心思,当初,二娘同爹爹说话时,也是这样可怜巴巴模样,爹爹还总同娘说她惹人怜惜,娘背地里还掉过眼泪…”彩月说着眼眶就红了,显见是想起了已经去世的娘亲,彩云上前想要安慰妹妹,却也跟着湿了眼帘。
瑞雪叹气,她原本还以为这两个丫头异于常人的聪慧,看出了巧儿的一番“心思”,没想到她们却是亲身经历过,怪不得言辞如此激烈,她伸手揽了她们到身前,掏了拍子挨个给她们擦了眼泪,笑道,“好了,都多大的女孩子了,还动不动就掉眼泪,没出息。既然你们觉得巧儿不是好女子,以后不让她进后院就是了。但是,她如今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一切都是咱们的猜测,言辞还要小心些。”
“是,夫人,我们知道。”彩云彩月心里是真害怕那巧儿也同二娘一般,把自家先生抢走,她们不想待亲厚心善的夫人也像娘亲一样含恨而终,此时听得夫人这么说,也就放了心。
瑞雪起身进屋换了普通衣裙,卸了钗环,下厨房揭了砂锅盖子,见得那汤头火候正好,就端了下来放着,然后洗洗切切,又张罗了两凉两热四个小菜,烙了七八张蔬菜饼,这才洗手,使了彩云去前院唤众人回来吃饭。
彩月一边忙着往托盘上捡碗筷,脑子里灵光一闪,又凑到瑞雪身边,小声道,“夫人,不能想个办法把那人撵走吗?”
瑞雪好笑的敲了她的头,嗔怪道,“小小年纪不学好,怎么就想着使阴谋诡计?”
彩月揉着脑门儿,委屈道,“夫人,我是怕先生真被那坏女子抢走了,要不然,夫人同先生提个醒儿…”
瑞雪正盛菜的手下一顿,继而淡淡笑道,“男子都是有自尊心的,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就好,说多了就是错。再者说,若是想要走的人,没人抢也会走,若是不想走,谁抢也不会走。”
彩月被这一堆“走”和“不走”绕得头晕,隐约也明白夫人是信任先生的意思,也就不再多嘴了。
不一会儿,赵丰年和安伯一前一后的从前院进来,吴煜也很快满头大汗的从东园回来,一家人团团围坐,笑着说说话,吃着午饭。
瑞雪盛了汤给吴煜,见得他吃得又快又急,就嗔怪道,“也没人同你抢,这般急着做什么?一会儿去午睡,省得下午上课瞌睡,这几日我要找个时候问问闫先生,若是你功课上倦怠,小心我敲你戒尺。”
吴煜立刻苦了脸,讨好的给姐姐夹了一块小黄瓜,嘿笑道,“姐姐,我功课可是没有落下,闫先生昨日还夸赞我来着。”
安伯在一旁吐出一块小骨头,冷不防说了一句,“我同闫先生下棋,他可是说起某个学生骄傲不受教,一心只比划着练武来着。”
瑞雪立刻放下了筷子,严厉的盯着吴煜,问道,“煜哥儿,你可有话说?”
吴煜恨恨瞪了一眼故意揭底的安伯,低声辩解道,“姐姐,先生教得那些书,我都读过了。”
“你是想说,闫先生学识不足,不够资格教你,对吗?”瑞雪是真生气了,虽然她也知道吴煜的聪慧超于同龄孩子,但是,她却不愿意见他如此眼高于顶的模样,要知道,三人行必有我师,闫先生再是不济,也必然有比他高明之处。
赵丰年心里最是清楚妻子疼爱幼弟,一向不参与他们姐弟的争吵,但是又怕妻子生气伤了身子,只得劝道,“煜哥还小,你好好劝说,别生气。”
安伯一边津津有味的喝着排骨汤,一边嗤笑道,“闫先生之才,可是堪称国士,起码我老头子看着他比那些县官、城主要稳妥,别说教你这惫懒小子,就是做太子太傅都绰绰有余。”
吴煜虽然平日里多与安伯吵闹,好似没有半点儿敬老模样,但心里却是极清楚这老头儿的睿智,从来都是云淡风轻的指点他练习那些一招毙命的杀招,却从不问他学了这些要去了结谁的性命,仿似那双老眼只轻轻一扫,就能看透了世间一切般,所以,此时听得他这般说,心下就是一动,“此话当真?闫先生当真有治国之才?”
可惜,安伯却不屑于再多说什么,低头继续悠然的喝汤吃菜,倒是瑞雪一巴掌拍在弟弟背上,训斥道,“就算闫先生没有治国之才,也足以教导你了,以后给我好好读书,只会动刀的是武夫,总要文武皆通才好。”
吴煜应了一声,心下不知在盘算什么,低头继续吃饭,偶尔还会走神,只往嘴里拨米饭,瑞雪无奈,到底心疼他,不时夹些菜色到他碗里。
一时饭毕,众人散去,瑞雪又教了彩云彩月两个字,撵了她们去练习,这才进屋小睡。
赵丰年亲手铺了凉席,扶她躺下,然后握了一本书守在一旁,见她微闭的双眼上睫毛轻轻颤着,猜到她必是没有睡实,有心想要说些什么话,又觉不好开口,半晌才憋出一句,“嗯,若是作坊里哪个人手不合心意,试工期过了,就辞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