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吴煜听得姐姐喊,立刻抬起了头,脸上笑容明媚而欢快,小跑着迎了过来,接过姐姐手里的篮子,抱怨道,“姐姐,今日回来晚了。”
瑞雪揽着他的肩膀,“姐姐贪财啊,不是想着多赚点儿钱,以后给你娶漂亮媳妇嘛!”
“我才不娶,姐姐还是早点儿回来!”吴煜极不喜娶媳妇这话茬,秀气的两道柳叶眉又皱了起来,惹得瑞雪好笑,“好,好,中午吃饱了吗,晚上姐姐给你炖豆腐羊肉汤啊,撒上一些绿葱芯儿,热热喝两碗,好不好?”
“好。”
姐弟相处的如此亲密和乐,让张嫂子看得羡慕,笑道,“外人不知道,恐怕都以为你们是亲姐弟了。”
瑞雪笑道,“这就是我亲弟弟啊,我还指望他以后给我撑腰呢。”
吴煜却垂了眼帘,默默走着没有说话,一时到了院门前,张嫂子回了自家,姐弟俩也进了木门。
吴煜突然想起下午之事,就说道,“姐姐,下午有个叫旺财的小厮来送谢礼,先生收了,但是脸色不好。”
“旺财?”瑞雪仔细想了半晌,才记起这是石头那堂弟的名字,于是就微微皱起了眉头,猜不透这楚二少又想出了什么新花招?
她可不认为他在出了那般大丑之后,会想不到她在其中做了手脚,会如此真心实意备礼道谢?最重要的是,这谢礼没有送去码头,直接送到家里,明摆着就是给她设了套!
这般想着,她脚步就慢了下来,心里迅速转了无数念头,若是赵丰年问起,她是坦白与楚歌欢的结识过程,还是要瞒着些?
权衡半晌终究还是决定瞒着,赵丰年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若是被他知道当日那般艰辛才救得他性命,他心里定然不好受。
最重要的是,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他的感激,是爱!她不要他觉得,她再用密密麻麻的关怀,感激,把他缠在这里,动不得…
姐弟俩一推开屋门,就见赵丰年坐在桌边发呆,桌上堆着满满的礼盒和布匹,瑞雪笑着打了声招呼,“掌柜的,我回来了。”
说着上前倒了杯茶水喝下去,然后摆弄翻检那些谢礼,笑道,“这楚公子出手真大方,谢礼可够丰厚的。”
赵丰年原本还打算着瑞雪进屋若是立刻与他解释几句,说明白与这送礼公子的瓜葛,再把谢礼原封不动送回去,他就原谅她。
没想到她进屋半字未提,反倒好似极满意这谢礼,心里恼意更甚,说话也就难免尖锐了些,“怎么,这谢礼很合你心意?我倒是不知,你还有助人渡难的本事?”
瑞雪听得他口气不对,事先想好的遮掩借口就放到了一边,脸色也淡了下来,“掌柜的,这话是何意?”
“何意?自然是夸赞你好本事!”赵丰年冷笑,“我不过病了半月,你就在外搭讪了富家公子,居然还把谢礼都送到家里来了,难道不该夸赞?你可知道‘妇道’二字怎么写?知道贞洁两字是何意?”
“搭讪?富家公子?妇道?贞洁?”这是在怀疑她的清白了,瑞雪一字一句重复,恼怒也随之一层层顶上脑门,一瞬间,这些时日受得煎熬、委屈,统统涌上心头,激得她险些掉下泪来,她极力挺直脊背,脸色越发淡了,“原本我还想着扯个借口,瞒下这事儿,此时看来,纯属多余,既然掌柜的想知道,我如何搭讪上这富家公子,那我就实言相告吧。
上元节时,在酒楼里,你吐血病发,大夫要我替你准备后事,我万般不愿看着你就此死去,出门四处乱撞,遇到这富家公子,千肯万求,才带了我去田家求救,费尽千辛万苦,散尽家财,救了你这条命回来。如若没有我搭讪这人,你如今都在土里腐烂了,如若没有我搭讪这人,你的魂魄都重新投胎了!”
“你,你…”赵丰年病愈后,瑞雪不想他愧疚,更不想提及那个改嫁的女子,所以只简单说过几句,今日猛然听得瑞雪口气淡淡谈及当日艰辛,分外嘲讽,心里就如同被打翻了五味瓶,不知该心疼,愧疚,还是恼怒。
瑞雪却不理会他,反正已经把心里的脓包挑开,索性就说个清楚,“我虽然不是如何睿智之人,但也自认不愚笨。你当日听得一个女子改嫁,气到吐血病发,我心里明明清楚,依然四处求救,拉了你重回阳间,我心里何其委屈,却从未问过你与那女子有何瓜葛?今日我只不过收了份谢礼,你未曾亲眼见到我与其它男子逾矩之事,你就这般辱我清名。你扪心自问,可记得‘公平’二字怎么写?若是你嫌弃我占了赵娘子的位置,嫌弃我妨碍你去找回那女子,那也好办,我们…我们…”
瑞雪嘴唇哆嗦着,一双手死死抓了桌沿儿,手背青筋暴起,狠狠吸了口气,才吐出那两个字,“和离!我给她让位置,你不用先扣我个不贞的名头,这手段太下作,对不起我真心待你半年!”
说完,她转身拉了早就听得傻愣的吴煜,推门而出,尚未进得灶间,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噼啪落下,如同夏日最急的雨,毫无征兆,下起来却最是凶猛急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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