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还没等出门,张嫂子就跑来说,吴煜好像有些发热,她只得让张大河把他背了回来,安置在自家炕上。这城里也去不了了,众人就该做的做,该送的送,各自散去忙碌了。
瑞雪怕吴煜这风寒,传染给几个小的,就撵了随后跟来的大壮,带着弟妹们回家去,大壮满脸都是担忧,一步三回头的走了,直埋怨自己,昨晚睡得太死,没早些发现吴煜病了。
原来,吴煜昨日牵着那匹被他取名为奔雷的小马去河边溜达,不小心滑进河里,湿了棉鞋和裤子,受了寒凉,晚上睡到半夜就发了热,大壮睡得实,也没发现,早晨起来一看他脸都红得烫手了,这才着了慌。
瑞雪上次进城抓药,见到药堂里有丸药卖,惦记几家孩子都小,万一染个小病小灾的,比起那位连脉都摸不准的游医,这丸药显然要可靠多了,于是她当时就买了几丸回来,没想到几个小的没事儿,第一个用到的居然是吴煜这年纪最大的。
瑞雪打了凉水,沾了棉布巾子,给吴煜擦了脸和手,又解了中衣,擦了胸口,吴煜烧得迷糊糊的脑袋,被凉意一激,就醒了过来,睁眼见姐姐在一旁,张了张嘴想说话,嗓子却哑得发不出声音。
瑞雪瞪了他一眼,一边扶着他,就着半碗温水把药丸吃了,一边埋怨道,“给你买了匹马,你就恨不得把它供到头顶上了,你看看,还把自己也带累的染了风寒,再有下一次,我就把马卖了,看你还折腾不?先盖上厚被睡一会儿,发发汗…”
病中的人本来就心娇,特别吴煜还是遭了变故流离在外的,这样听着姐姐凶狠埋怨,实则满满都是心疼的话,就忍不住鼻子发酸,眼泪渐渐溢了出来,砸在瑞雪为他垫枕头的手上,惊得她一跳,还以为这小子哪里不舒服;饿,连忙把他抱在了怀里,急声问道,“怎么了,煜哥儿,可是还有那里不舒坦,快跟姐姐说,咱们去请大夫!”
吴煜抽了抽鼻子,扭头把眼泪蹭到瑞雪胳膊上,低声道,“姐姐刚才骂我。”
这是在撒娇?这个别扭骄傲的小子也会撒娇?瑞雪眨眨眼睛,就笑出了声,一边伸手去掐他的脸,一边嗔怪道,“你这小子,我是你姐姐,别说骂你了,我还能掐你呢,再有下次这样吓唬人,我就动戒尺抽你。”说着,伸手替他擦了眼泪,安顿他躺好,“赶紧睡,等你睡醒了,姐姐给你做骨汤粥喝,吃上两碗,保你活蹦乱跳的。”
吴煜撅了撅嘴,小声央求道,“我想吃打卤面。”
“不行,打卤面太咸了,染风寒的人最好吃得清淡点儿。等你以后好了,姐再做给你吃。”瑞雪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吴煜的要求,轻轻拍着他的肚子,哄着他早点儿睡。
赵丰年坐在炕桌后不知在提笔写着什么,不时抬头看上一眼姐弟两人,眉头越皱越深,后来实在忍耐不住,低声咳了咳,果然瑞雪就扭头关心问道,“掌柜的,你嗓子不舒服?”
赵丰年点头,“嗯,这几天嗓子有些紧。”
“那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冲壶蜂蜜水来。”瑞雪轻轻下了炕,穿鞋往外走,还嘱咐赵丰年,“别吵醒煜哥儿,好像睡实了。”
赵丰年点头,待她出了门,这才看向那炕头躺着的小子,冷冷哼了一声。
吴煜立刻睁了眼睛,瞪向他,哑着嗓子,说道,“哼什么,她是我姐。”
“我没说她不是你姐,只不过,你已经十四岁了,马上就要行冠礼,还同一个女子使这些小心计,不觉得羞愧?”
“你…”吴煜刚要恼怒反驳,却突然住了嘴,眼里的泪珠子噼里啪啦又掉了下来,赵丰年正疑惑,瑞雪已经推门进来了,“我记得箱子里有只薄胎的圆壶…啊,煜哥儿,不是睡得好好的,怎么又哭了?”
吴煜也不答姐姐的话,只是委屈的偷眼看向赵丰年,这般样子落在瑞雪眼里,就以为赵丰年又惹他了,她可是极清楚两人从见第一面开始就不对脾气,于是埋怨道,“掌柜的,煜哥儿还烧着呢,有啥不对的,咱以后说,先别惹他哭了。你前些日子卧病,都是这孩子熬药,跑前跑后,念着这份儿情,你也该让让他。”
说完又低声哄吴煜,“好了,煜哥儿,姐姐说过先生了,咱不生他气,好好睡觉啊。”
吴煜乖巧的点头,趁着姐姐不注意,得意的冲着赵丰年做了个鬼脸儿,那意思极明显易懂,你不是说我耍心机吗,我就耍了,你也没办法。
赵丰年气得抿嘴瞪眼,特别见他得寸进尺的往瑞雪身旁又挨了挨,那额头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怒道,“你还能不能拿水来了,我嗓子痒。”
瑞雪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生气了,疑惑的看了他几眼,就应道,“我这就去。”
说着冲着吴煜吐吐舌头,然后翻了茶壶出门,留下一大一小,两个各怀心思的男子,如同斗鸡一般瞪视着。
吴煜到底发热未退,精神不济,僵持一会儿也就睡着了,赵丰年揉揉酸疼的眼睛,如同得胜将军般抬头挺胸,脸上也带了笑,让端了蜂蜜水回来的瑞雪更加疑惑,这人是怎么了,喜怒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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