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俏皮的吐吐舌头,就知道以这人刻板的性子,不可能听自己的话偷懒耍滑,突然想起前两日的劳动成果,就跑去翻炕里的箱子,拿出一条二尺长的围脖和一副手工稍显拙劣的连指手套,笑道,“掌柜的,你快试试这围脖儿,我用兔皮拼的,里面缝了细软的棉布,还有这手套,塞了很多棉花,可暖和了,你明日去学堂记得都要带上啊。”
说着,她就要伸手帮赵丰年戴上,可是刚从外面回来,手指冻得还有些硬,就笑嘻嘻的呵气搓了搓。
赵丰年慢慢拿起围脖戴在自己脖子上,然后拿起大棉手套替瑞雪带上,少有的展颜一笑,本就俊秀非凡的眉眼在油灯下越发显得光彩照人,“真暖和。”
瑞雪微微红了脸,摘下手套,又戴在他手上,“你明早去学堂时,记得两样都戴着,手冻坏了怎么写字啊。我店里也不忙,再做一副就是了。”
赵丰年手指在温热的手套里动了动,轻轻答了一声,“好”。
第二日下午,瑞雪和张嫂子照旧早早关了店门回来,一进堂屋,就见屋里放了七八只竹篮子,有的装了干蘑菇,有的装了白菜土豆,有的装了豆角干儿茄子干儿等等,瑞雪奇怪,进屋拿了棉布巾子一边拍打身上的雪花,一边问道,“堂屋里的东西是谁送来的?”
赵丰年扫了她一眼,见她颈后积的雪花就要化掉,起身接过布巾帮她擦拭,“都是村里人送来的。”说完,又指了炕上一个小木盒说道,“那里面还有这个月的束脩,一共是一千三百文。”
瑞雪愣了愣,随即笑道,“你看,我画的这大饼很诱人吧,还没等出炉,就已经骗了这些东西回来,连束脩都主动交了。”
赵丰年淡淡一笑,原本他还想给学生们留几篇关于德行和口舌的文章,敲打敲打他们家里的长舌妇,没想到自己家这古灵精怪,甚至有些神秘的妻子,只抛了个诱饵,就把事情解决了,手段不可谓不高明,让他心底都忍不住生出一丝佩服之意。
瑞雪喜滋滋的数了铜钱收起来,又跑去翻床底的木箱子,做到心里有数,然后扎了围裙和套袖去灶间忙碌,张嫂子很快也赶过来帮忙,磨豆子,过滤,煮浆,待要点水成形的时候,张嫂子不等瑞雪找借口,就极有眼色的出去抱柴禾避开了,瑞雪免了尴尬,心里欢喜,感念张家一家的帮助,想着进城时要一并给大壮也带着纸笔回来才好。
很快,两板儿共四十八块豆腐就做好了,白莹莹,嫩生生,热气腾腾,透着豆香,张嫂子欢喜的围着木板看了又看,笑道,“妹子就是有能耐,只用几把牛豆就做出了这么好吃的豆腐,真是神奇!”
瑞雪想起前世最爱吃的热豆腐蘸酱,有些遗憾的说道,“等过几日我打几块酱坯子,明年开春下了大酱,到时候沾着这豆腐吃,味道更好。”
两人正说着,就听院子里有人喊道,“赵娘子在家吗?”
瑞雪迎出去一看,是翠娘找来了,原来,翠娘昨晚得了卖豆腐的活计,心里就欢喜的长了草儿一般,她又是个急脾气,吃过午饭,怎么也坐不住了,在家里转了无数圈儿,实在耐不住就跑来看看。
瑞雪好笑,领她进灶间看了做好的两板豆腐,翠娘大喜,笑道,“我娘家那村儿有四十几户人家,这些正好每家送一块,我这就让孩子爹套车,兴许赶得及大伙做晚饭。”
说完,她就风风火火跑回家去了,惹得瑞雪和张嫂子笑起来,一起动手把细棉纱布重新掩好,扣上木盖,等高家夫妻来了,就帮忙抬上车去,翠娘细心,还拿了一床旧棉被罩在上面,生怕豆腐被冻了。
瑞雪目送他们夫妻走远,又泡了两大桶豆子,想着高家现在恐怕只有黑子带着弟妹在家,索性再炸些素丸子,给孩子们当个小零嘴儿垫垫肚子。
正好中午剩下了小半盆粳米饭,添上两块豆腐,半瓢细面,又切了一把葱花,半只萝卜,统统倒在大陶盆里,加上盐和花椒面等调料,用力搅拌均匀。小锅里倒上半下菜籽油,烧到八成热,左右手同时开工挤丸子,不过半个时辰,就满满一陶盆的金黄素丸子,趁热先给找丰年端了一盘,然后隔墙喊了大壮过来,分了半盆儿送去高家,剩下的就都让他拿回去跟弟妹分着吃了。
大壮乐得眉开眼笑,小跑着回了家,张嫂子正在摘菜,见儿子回来,就问,“你师娘可是要你帮忙做什么活计?”
“没有,是师娘又给我们做了好吃食,让我先给黑子他们送去一半儿,剩下的都让我端回来了。”说着,大壮就揭开陶盆,捏了一只温热的丸子,送到娘亲嘴里。
张嫂子嚼了几口,忍不住赞道,“这是什么东西,好像也没有放肉,但是味道真不错啊。你们师娘的心思就是巧…嗯?这吃食如果多做些,放在铺子里卖,岂不是又多一样进项,不行,我得找你们师娘去。”
张嫂子扔下摘了一半的菜,就又跑去了隔壁,惹得正搓麻绳的张大河和大壮,父子俩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