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嫂指了红脸汉子说道,“这是我家那口子,村里人都叫他张大河,正好他今日上午无事,我让他上山给你多砍些柴回来,省得你为烧柴犯愁。”
瑞雪赶紧行礼道谢,“那就让张大哥挨累了,过几日家里收地的时候,我的伤也就好利索了,到时候可一定要叫上我帮把手才行,否则,我以后有事真就没脸再求张大哥和嫂子帮忙了。”
张大河显然是个腼腆寡言的,家里多是媳妇做主,张嫂子拉着瑞雪说话的功夫,他就蔫声不语的拿了斧头和绳子掖在腰里上山去了。
瑞雪和张嫂子相携进了屋,张嫂子喊了三个孩子,“大壮,二壮,三丫头,过来见过你们师娘。”
三个孩子互相看了一眼,笑嘻嘻上前见了礼,两个男孩子,一个八九岁左右,一个五六岁,都穿着灰色的衣裤,长得虎头虎脑,一如名字般壮士,膝盖和胳膊肘都打着补丁,应该是平日里淘气磨破的,但却洗得很干净。
最小的丫头儿有三岁左右,头上用花布条儿缠着两个小羊角,穿着蓝底白花的小衣裙,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长睫毛翘着,笑嘻嘻的含着手指,很是可爱。
瑞雪看着心里喜欢,就把她拉到身边,低声问了几句,诸如今年几岁了,读没读过书啊之类的话。
站在旁边的大壮,听得瑞雪这般问妹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一喜,转身跑进了里间,不大一会儿,就小心翼翼的捧出一本半旧的书本来,低头站在两步外,不时偷瞄瑞雪两眼,却不敢上前搭话。
瑞雪看见他手里的书本和脸上的犹疑之色,就和声问道,“大壮可是有什么难解之题,师娘幼时习过几年字,也许能帮你解答一二。”
张嫂子听了这话,立刻笑道,“这孩子就盼着学堂什么时候重新开课呢,这些时日差点把书本都翻烂了。”说完她眼里满是欣慰的看向大壮,又说道,“你师娘既然说了,你也不必怕羞,想问什么就问吧。”
大壮这才上前两步,翻开那本书的中间一页,指了一行字说道,“师娘,学生读不懂这段话里的意思。”
瑞雪低头一看,原来是本《论语》,小时候她刚开始练习毛笔字时,描红字帖里写的就是这本书,所以,她背诵的很是熟烂,哪怕相隔二十年,也依旧记得清清楚楚,不过略微扫了一眼,就读道,“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大壮见师娘真的读了出来,眼里立刻去了怀疑,溢满了惊喜的光芒,郑重行礼,说道,“还请师娘教我,这句话是何意?”
瑞雪指了那行字里比较复杂的几个字解释道,“这个是‘谋’字,意思就是出主意。这个是‘忠’字,意思是忠诚。这个是‘信’字,意思是诚实。连在一处解释,就是说,一个叫曾子的人说,我每天多次反省自己:替别人出主意做事情是否忠诚呢?与朋友交往是否诚实呢?先生传授的知识是否温习过了呢?”
她解释的仔细,大壮也是个聪明的,不过跟着读了两遍就彻底背了下来,也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很是欢喜。
于是,略微带了些羞怯的问道,“师娘,我以后有不懂之处还可以去问您吗?您讲得比先生都清楚,我背着快多了。”
瑞雪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师娘只学过皮毛,简单的还可以教给你一些,但是高深的还是要你们先生教授,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方法,师娘可能解释的直白了一些,所以,你明白的快,背诵的快,但是你们先生教的方法可能却对你们更有益处。”
大壮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隐隐明白师娘是不愿意教她,就沮丧的垂了头,含糊应了一句,“是,师娘。”
瑞雪倒是喜欢他好学上进,想了想,自己那名义上的夫君养病这段时间,她替他给学生解疑,应该算是为他分忧,不算越矩吧,于是,又改口说道,“这样吧,师娘每个午后有空闲,你有不解之处,可以那个时候来问。”
这可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大壮没想到师娘居然又答应教他了,立刻欢喜得行礼道谢。
张嫂子在一旁看着,心里可比儿子还要更喜三分。
她虽然没读过书,但是眼睛可是一等一的厉害。她算看出来了,这赵娘子的学问就算不比赵先生高,可也低不哪儿去,而且好像自家儿子跟她学得更好,想着以后儿子也许要经常登门请教,她这几日,心里存着的那点儿小别扭就越发刺痛起来。
她想了又想,还是撵了几个孩子到院子里去玩,然后进了里屋,在衣柜最下面翻出一块乳白色的玉佩来,双手捧着出了屋门,送到瑞雪面前,笑道,“妹子,这快玉佩是救你回来后,我给你换衣服时在你肚兜里发现的,这段日子忙乱,我收起来一直忘了拿给你,今日正巧你过来了,就拿回去吧。”
瑞雪微微一愣,抬眼见张嫂子脸色微微有些尴尬,心里猜到她定是有过私藏的心思,这几日两人相处得好,今日又见自己对大壮亲和,这才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