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穆连城连续厮杀了几个时辰,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挥剑全靠惯性,好几次差点伤到护在身边的自己人。
石飞将一人砍翻,抹了一把溅到眼上的血,对穆连城道:“世子,天快黑了。”
照着往日,天一黑,对方就会停止攻击。
毕竟天黑了什么都看不清,分不出彼此很容易误伤。
穆连城手中的剑不停,只是淡淡回道:“咱们已经不剩多少人了,未免夜长梦多,他们必然会连夜攻城。”
原本居延城的校尉宣戎也在跟前,他的脸上满是血污,已经看不出长相,只一双眼睛含的泪光,亮的惊人:“世子,您已经尽力,居延是守不住了,您带着身边的人离开吧。”
穆连城摇头,说话时脸上竟带着笑:“我在盛京活了二十多年,就被人骂了二十多年的废物。如今头一次来漠北上战场,若是弃城而逃,岂不是永远都要被人戳脊梁骨?这样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可是……不值得啊。”
宣戎看着面前神情坚毅的男子,只觉眼中一阵酸涩刺痛。
区区一座居延小城,就要埋葬一个定北王世子吗?
这样的代价,对北疆,对定北王府来说都太大了。
“有什么值不值得,我姓穆,生来就注定要战死沙场的,如今不过是早一些罢了。”
穆连城从来没有这样痛快的厮杀过,这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畅快是以前从未体验过的。
他脑海中突然想起纪茗心在赏花宴上的那句诗。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他知道自己要死在这里了,心中并非没有遗憾,他刚刚新婚的世子妃,还有身后这一城的百姓。
远处的苏赫巴鲁一直盯着穆连城,他带来的暗卫不少,身边的防御几乎滴水不漏,更不用说本身还是个高手。
他派出的人已经渐渐将穆连城身边的防护撕开了一道口子,在发现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时候,心中暗笑了一声找死,几乎在一瞬间搭箭开弓。
穆连城几乎立刻就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回头望去,只见脱弦的利剑破空而来。
若是平时他自然不可能躲不开这一箭,可此时他已经力竭。
石飞看到飞来的长剑,目眦欲裂地大喊了一声:“世子。”
几个暗卫不顾自身安危地飞扑了过来,可已经来不及了。
正在这时,一柄长剑飞来,将敌军中射来的这支箭的箭头斩断,整支箭也被打偏,擦着穆连城的身子而过,而那长剑正好落在他的面前。
石飞惊魂未定,抬头看向长剑射来的方向,首先就看到了当先一匹马上坐着的白衣小公子,他惊呼道:“是世子妃。”
宣戎注意到的则是很快加入战场的人马,颤着嘴唇道:“援兵到了。”
纪茗心一路带着人飞奔而来,就看到那射向穆连城的一箭,她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就抛出了手中的长剑。
穆连城身上穿着铠甲已经看不出颜色,全身几乎都被鲜血染透,纪茗心也不知道这是敌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只想起他平日最爱穿的红衣,也这样热烈如血。
她带着人杀出一条血路,一直奔到穆连城面前,见他一副呆滞的模样,好笑道:“怎么?不认识了?”
她很庆幸自己来的及时,居延城没有破,穆连城也还活着。
穆连城一开始都以为自己是临死前出现了幻觉,听到她的声音才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拉入怀中,轻声道:“我好怕自己死在这里,再也见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