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以不可思议的温柔口吻说着残忍的话:“对,但我辜负了你。”
艾格尼丝想胡乱擦去泪水,但只有更多涌出来。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哭泣的时候,她的唇角竟然会向上翘起。明明已经哭成这样,再深地印刻进身体里的伪装本能也无法掩盖她真正的心绪。也许她是真的想笑,觉得眼下的状况荒谬。
她闭了闭眼,哑声说:“我明白你的意图了。”
伊恩没答话。
她便说下去:“如果是你辜负我,那我就有理由恨你,而你也算是终于成功报复了我一回。彼此都解脱的方法,你这不是找到了?我是否该称赞你手段漂亮?”
他沉默地看向天空。不承认,但也没有否定。
一滴冰冷的水砸在鼻尖。开始下雨了。
艾格尼丝深呼吸,勉强维持表面的镇定:“那么你为什么不干脆一找到机会就走?为什么……你还要等在这里?”
几乎同时,远雷从港口的方向传来。
伊恩一震,却并非因为雷声。
斗篷兜帽被越来越大的雨幕打湿,不堪重负贴到额前,也因此剥夺了遮掩伊恩神情的阴影屏障。他不再笑,也不继续以沉默挡回质问,反而带着自我厌弃的神情坦诚地应答:“因为我还是残存一丝幻想。那天夜里,我其实在晚祷时就等在公共林地,直到午夜祈祷结束。如果你在那期间任何一个瞬间出现了,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所以这一回故意漏出一点破绽,你会不会察觉我的异样?你会不会发现我故意说错时间误导你?你……会不会在晚祷结束前来这里?”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脸颊,仿佛她是不该由他触摸的什么易碎品。
看得出来伊恩努力想要露出一如既往的清爽微笑。但他的唇只扭曲作僵硬的一线,无法如愿弯起弧度。自己的窘态反而取悦了他,伊恩忽然刻薄地笑了出来,盯着艾格尼丝低语,像是惊叹,又犹如控诉:“但你竟然真的来了。”
“既然如此--”
“即便如此,我还是不能带你走。”他看向马厩的方位,“如果带着你逃走,很快就会被追上。如今我没有保护你、从那样的状况下脱身的能力。只会让你在被抓回来之后,又受不必要的攻歼。”
“我不在乎。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是否可能?”艾格尼丝在自己的声音中听到穷途末路的绝望。她不相信自己在说的任何一个词。
“艾格尼丝,艾、格、尼、丝,”他久违地重拾他们之间的名字拆解游戏,怀念地笑了笑,“但我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