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中也不例外。
她几乎没有体验过无梦的夜晚,更不曾拥有书中刻画的离奇梦境。阖上眼帘, 等待艾格尼丝的只有旧事重演。留有憾恨的事填满了余味糟糕的噩梦, 她很少在睡梦中重温快乐回忆;即便是为数不多那些时候,醒来后她会想起短暂欢愉后发生的事, 因而变得更为低落。
一旦在所有事情之间牵上因果逻辑的细线,美好的时刻总连接着寡淡得令人失落、又或急转而下变得不愉快的后续。再快乐的回忆也会因此失色。
艾格尼丝幼时花了很久才逐渐理解, 她所感知到的时间与他人不同。为了不迷失在琐碎回忆的迷宫里,她学会了用标志物辨认现实和回忆的边界。换而言之, 就是寻找与“现实”不符的地方。
十二岁前, 艾格尼丝的标志物是奥莉薇亚;小女孩一岁变个样, 依靠妹妹的模样分辨出哪些是回忆哪些是现实非常容易。确认自己毫无魔法天赋之后, 此前人生的一切都仿佛写着“愚昧”,根本不需要费力辨别。而这十年来, 艾格尼丝已经习惯了用一个念头从梦境和回忆中清醒过来:
她失约了,伊恩不在了。
可自从伊恩再次出现, 由此划分的界线渐次变得暧昧不清,她失眠多梦的症状也日益严重。
即便如此,现在这场梦也做得太久了。
连续的梦没有尽头,如果只是像往常一样等待过去的残影如烛芯般燃尽,艾格尼丝觉得自己可能永远无法醒来。可是她真的非得回到现实不可吗?
就这样逃避下去也不坏。
逃避。
那时候她也逃开了……
艾格尼丝并不想回顾这段记忆,想要立刻醒来,可不知道为什么,再怎么清楚自己身处梦中,她都无法脱身。
那是荷尔施泰因的严冬之时。为了回避与伊恩独处,艾格尼丝勉强融入主动离开的群体。那并不十分困难,如果她只是沉默着当个微笑的听众,几乎没人会过多地注意她,也没人提及她那么多年的离群。
最初,伊恩经常会在艾格尼丝附近出现,但他也只是远远看着,并没有出格地前来搭话。
而后,伊恩的身影从她余光捕捉到的视野中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