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说话的人并无恶意,纵然双亲从没有要求艾格尼丝成为她无法成为的人,她依旧无法坦然接受自己的平庸,开始与人保持距离。
会不会有人因为她的离群惊慌失措?会不会有人寻找她?
艾格尼丝开始还怀着这样不可告人的希望,宛如在宴会时故意躲进衣柜想要引起骚动的幼童。但周围人竟然就坦然地接受了她的消失,以实际行动证明了她并非不可替代。
于是她再也没有从那心灵的衣柜里出来。
与其被人群丢下,艾格尼丝选择了主动远离:并不是她没有能力和人变得亲昵,只是她不想这么做。唯有强撑这样的姿态,才能保护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自尊心。
可她亲手划出的、被其他人忠实遵循的人际界线,伊恩就熟视无睹地跨越了。
“您在读什么?”
盛夏的树荫下,伊恩如此向正在阅读的艾格尼丝搭话。
她抬头看他一眼,将视线挪回书页:“《艾瑞克与伊涅德》。”
“您不觉得艾瑞克作为主人公而言,实在太惹人生厌了吗?”伊恩竟然接下话头,“伊涅德没有任何过错,却还要迁就艾瑞克的幼稚行径。”
艾格尼丝不知如何应答才好,她不习惯在人前表达自己的看法,便含混地微笑:“也许是这样。”
这么说着,她重新开始阅读。或者说,她做出阅读的架势。
一般而言,其他人都会识趣地结束对话离开。
但伊恩仿佛读不懂她的暗示,依旧毫无芥蒂地发问:“您平时一直在这里读书?”
“偶尔。”
“怪不得平时在城里几乎见不到您。为什么不使用图书室?”
“奥莉薇亚喜欢一个人读书,我也一样。”
伊恩讶然抬眉:“您真照顾妹妹,要是我,可不会把那么美丽舒适的图书室让出去。”
艾格尼丝已经在长诗的同一行停了很久,她不明白伊恩为什么还不离开,困惑又焦躁之下,真心话便从敷衍的裂缝里漏出来:“书籍对奥莉薇亚的才能而言是必要的,和我不一样。我没有和她争抢的权利。”
话才出口,艾格尼丝便感到懊悔,便阖上书页:“你找我有什么事?”
伊恩被话语刺中似地在胸口一捂,半真半假地委屈道:“我来这里也一个多月了,但竟然从来没和您说过话,真是不可思议。没有事就不能和您聊天了吗?”
艾格尼丝愈发觉得眼前的少年棘手,索性起身:“不,但我该回去了。”
“那我和您同路。”
艾格尼丝猜想哪怕拒绝也没用,只得默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