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八,商夏归来,宗王和宗王妃老早就在大门口迎接。
夫妇二人看到商夏身旁,站着他们那混账儿子,不由眼眶一阵发红。
宗云蒙喉头有些哽咽,看着迎出来的二老:“爹,娘,我回来了。”
宗王夫妇身形一僵,看了宗云蒙半晌,强忍住一颗颤抖的心,一致地将目光从宗云蒙身上移开。
“风儿,月儿,你们回来啦。”
宗王和宗王妃朝着孩子们走过去,蹲下身子,一人抱起一个,笑呵呵地逗着孩子们,好似站在门口那人,不是他们的儿子似的。
“祖父,祖母。”两个小家伙甜甜地唤了一声,就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扑到祖父祖母身上去了。
宗王妃一边抱着霁月,一边拉着商夏的手进门:“夏夏这次出征,一定累坏了吧,瞧你,都瘦了,娘给你炖了鸡汤,好好补补身子。”
“谢谢娘。”商夏一进门,整个摄政王府气氛都变了。
“王妃回来了!王妃回来了!”
明明是那样严肃冷漠的人,可王府众人在提到商夏的时候,眼里都是满满的笑意。
反而,只有极少数人注意到身后默默跟着的宗云蒙。
宗王问着雅风和霁月一路上的趣闻,好似没看到自己那熊儿子一般,爷孙三人聊得不亦乐乎。
听风:……
他家王爷这也太惨了吧?
媳妇不理,孩子不认,连爹娘都无视。
听风都忍不住埋怨:“王爷,王妃就等着你一个解释了,您就不能……”
宗云蒙抬眸看了听风一眼,听风顿时住嘴,好吧,他不说了还不成?
“能。”宗云蒙轻轻回了一个字,开口说道,“快了。”
呃……原来王爷心里什么都清楚啊!
雅风和霁月跟着祖父祖母去了饭厅,大家围着商夏和两个孩子转,嘘寒问暖,逗趣笑乐,一大家子不亦乐乎。
“夏夏,你多吃点鱼,多喝点鸡汤。”宗王妃亲自给商夏布菜,商夏推不掉,只好大口吃着碗里的饭菜。
“风儿,你和妹妹正在长身体,也要多吃点。”
宗王照看着两个小家伙,一边一个,他亲自挑了鱼肉里面的刺,喂小家伙吃,小家伙却表示要自己独立吃饭。
宗王看看自己的孙子孙女,又看看自己儿子,脸色就忍不住黑沉了几分。
这小子蛊毒早就解了,不回来也就罢了,也不传消息回来。
虽说这次他灭了檀越国五万人马,为天幽国做了不小的贡献,可这不能抵消他这几年犯的浑。
“祖父,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忽然,霁月偏着脑袋,凑到宗王耳边说道。
“什么小秘密啊?”宗王回过头来,满脸慈祥地看向小孙女。
“这个人是我的爹爹。”霁月指着宗云蒙说道。
大厅里顿时一静。
宗王妃终是忍不住,抬眸看了儿子一眼,眼泪哗啦啦流下来了:“不孝子,你这个不孝子,你怎么还知道回来?你让夏夏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啊?”
宗王眼见妻子掉泪,也顿时忍不住了,看着儿子就语气沉沉地道:“说吧!到底为什么不回来?”
“我出去一趟。”宗云蒙似乎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他直接出了门。
众人:……
听风:……
王爷这是闹啥啊?
商夏饭也吃不下了,都这个时候了,这狗男人还没个解释?
“爹,娘,我出去看看。”商夏说着,也往外走去。
宗云蒙一路出了摄政王府,直往宫里而去。
偌大的御书房中,宗寰得到宗云蒙前来的消息时,愣了一愣。
半晌后,他长叹口气,把手中毛笔一扔,嗓音沙哑地吩咐:“让他进来吧。”
宗云蒙迈进门槛,看向皇帝的眸光幽深而晦暗。
三年未见,皇帝身上气息愈发威严,他一身玄色长袍,将自己笼罩在黑色中。
此时,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笑容凄惨地看向宗云蒙:“三哥,你赢了。”
在姐姐请求攻打檀越国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他彻底输了。
他再也没有机会靠近姐姐,从此,永远,只能远远地看着姐姐,连近她身一步都不得。
“陛下错了,输的人是我。”
宗云蒙同样哑了声音,眼里目光冷绝,“我输掉了对家人整整三年的陪伴,输掉了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应该履行的职责,我输掉了自己的责任。”
宗云蒙目光冷冷看着上位皇帝,脸上神色布满冰霜。
想到自己三年前,竟然和这个坐在龙椅上的男人立下约定,宗云蒙只觉得自己蠢笨无比。
如果他再狠心一点,不受陛下威胁,或许就一切都不一样了。
宗寰轻叹口气,摇摇头道:“三哥,还是你赢了,你输掉的只是三年,我输掉的却是整个下半生,我永远地失去了姐姐……”
只是三年?
宗云蒙对此不敢苟同,却也觉得没必要跟宗寰解释。
他不会告诉宗寰,这三年来他所缺失的,是一辈子也弥补不回来的。
他欠了夏夏和孩子们太多太多……
“我们三年约定已到,姐姐还是没爱上我,别说是爱上我了,三哥不在的这几年,姐姐每每见朕,就跟避瘟疫一样,但我还是要谢谢三哥,给了我一个死心的机会。”
宗云蒙冷笑:“陛下心思之深沉,宗云蒙望尘莫及。”
“我知道三哥心中有气,三哥是气我三年前隐瞒了姐姐有孕的消息吧?”
宗云蒙当然是气的,但现在说这话已经毫无意义。
宗云蒙自嘲道:“我只是气我自己,为何如此愚蠢,竟然会答应陛下的无理请求。”
“因为你想用三年时间的牺牲,换今后一生独自占有姐姐啊!呵呵,三哥你看,这就是男人该死的占有欲!”
不是这样!
不只是这样!
可他没必要跟宗寰说太多。
他们之间的约定结束了,他现在要担心的是,该怎么跟夏夏解释……
难道要他说,因为三年前陛下找到他,跪下来求他,甚至以死相逼,甚至不惜给他安上一个叛国的罪名,威胁他株连九族,只求他给陛下一个机会,否则陛下永远不会放手,不会死心吗?
宗云蒙已经忘了他当时是如何的震惊,只记得那时他甚至以为陛下疯了。
可陛下即便疯了,他也不可能答应陛下的这个无理请求。
他身上的蛊毒已经解了,他立刻就要回去找夏夏。
宗云蒙是那样的坚定,他下定决心绝不同意,直到陛下亮出身上密密麻麻自残的伤口,宗云蒙满目震惊,他才知道陛下对夏夏的执念有多深。
爱一个人到了伤害自己来缓解痛苦的时候,是很可怕的。
那一刻,宗云蒙知道自己没法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