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量片刻,轻声问:“时至今日,若再有鸳鸯佩让爷拿去送给韩霜,你还会系在爷腰上?”
“会。”她毫不犹豫地点头。
眼里的光骤然黯淡,李景允抬着下巴睨着她,半晌之后,嗤笑出声:“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奴才啊。”
“多谢公子夸奖。”花月朝他行礼,双手交叠在腹前,头磕下去,几近膝盖,“奴婢绝不会背叛主子。”
车厢里安静下来,有些发闷,花月盯着自己裙摆上的纹路走了会儿神,然后开口问:“奴婢可以退下了吗?”
座上的人没吭声,她等了片刻,开始不着痕迹地往车外挪,挪了许久,才终于到了门口。
可是,手碰到车帘刚掀开一条缝,花月就突然觉得腰上一紧。
有人伸长了手,倏地将她整个人往后一捞。
“咚——”
车壁一声闷响,吓得外头的马夫连忙询问:“公子,您没事吧?”
“没事。”肩背抵着车壁,李景允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垂眼去看怀里这人。
他的袍子宽大,衣袖一抬就能埋住她半个身子,这人显然是吓懵了,从他的衣料间伸出脑袋来,薄唇微张、小脸发白,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你……”她扭过脸来看他,下意识地去掰他箍着她腰的手。
李景允收拢了手臂,曼声问:“若是我不喜欢鸳鸯佩,你也会系?”
殷花月皱眉,用一种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他:“当然会,公子就没有喜欢的东西,若都不系,那还得了。”
“那要是你不喜欢呢?”
花月怔愣,有一瞬间的失神,不过很快就垂了眼眸,硬着语气道:“奴婢不会不喜……”
“你会。”
“……”
眼里划过一丝狼狈,花月别开脸,恼怒地继续去掰他的手:“说不会就不会,奴婢会恪守做下人的本分,以后绝不会再发生今日之事。”
“不是说下次遇险,也会分爷半条命?”他将下巴搁在她肩上,唏嘘地眯眼,“原来是骗人的。”
“又不是回回都得……”她咬牙,气得脖颈同脸一起红了,“公子说这些浑话做什么。”
捻起她鬓边碎发打了个卷儿,李景允突然低了眉眼,嗓音暗哑地道:“爷说这么大半天,就想得你一句偏爱,几字尔尔,有那么难吗。”
心里一跳,花月呼吸一窒。
她下意识地平视前方,只能看见晃荡的车帘,视线模糊,其余的感官倒是异常敏锐,身子被他拥着,能感受到他隔着衣料传来的温热,稍稍侧头,还能闻见他身上的檀香气息。
平时闻惯了的味道,眼下嗅来却觉得有些发昏。
耳后的声音不断传来,温热又低沉:“爷没让你赔八骏图,也没罚你以下犯上,在一起也这么久了,你背后每一个疤长什么样子爷都记得清楚。”
“亲近至此,你却总不肯说实话。”
他苦恼地叹了口气:“果然是冷血无情的殷掌事。”
心头塌下去了一块,连带着指尖都抽了抽,殷花月抿紧了唇,倔强地想抵抗这股子不受控的情绪,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的练兵场。
生花的长矛狠劈于剑锋之上,火花四溅,金鸣震耳。那人就那么背光而立,手里红缨似火,眼神凌厉摄人,袖袍一卷黄沙,尖锐的矛头堪堪停在秦生喉前半寸。
漂亮得不像话。
后来殷花月在梦里见过这个画面很多次,可每一次,她都只敢站在人群里看着,在他转过身来的一瞬间,飞快地收敛自己的眼神。
胸前起伏,花月喘了一口气。
挣扎良久,她终于是伸出手,轻颤着抓住了他的衣袖。
“我……”喉头发紧,她艰涩地张开嘴,“我有……有情。”
这是她能说的最直白的话了,花掉了她浑身的勇气,说得额上出了一层细汗。
然而,身后这人听了,竟是笑出了声。
“结巴了?”他松开她,眼里尽是得逞之后的灿烂,“谁能想到巧舌如簧的殷掌事,竟也有舌头捋不直的一天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