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法三章”四个字,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听出这丫头憋着一股火,杨执笑道:“别误会,我是误打误撞来到这儿,可不是刻意寻你来的。况且,我又没踏进这院子里,不算违约。”
无耻之尤!
叶芷虞娥眉一拧,冷笑道:“你对自己倒是宽容。”
眼看着这位叶大小姐似有发飙的迹象,杨执琢磨着此地怕是不宜久留,随即便要离开。
岂料叶芷虞忽然站起,喝道:“站住!”
这丫头怎么还不依不饶上了。
杨执问道:“有事?”
叶芷虞深吸口气,似在极力平稳心中的暴躁之意,说道:“父亲方才派人递话来,趁着叶家的长辈们尚未离府,你我需去一一拜见,免得被人嚼舌说没有礼数。你既到了这里,想来父亲派去你那里的人必定扑了个空,便随我一同去吧。”
杨执奇道:“还得拜见长辈?”
叶芷虞横眉冷对道:“怎么?你想让人嚼舌头,说我侯府没有家教么!”
杨执摇头道:“不,我的意思是说,带我这么一个痨病鬼夫婿去见叶家的长辈,岳父大人就不怕被人笑话?”
叶芷虞哼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你虽难登大雅之堂,可终究是入了叶家的族谱,死了也要入叶家的坟,即使丢脸,总也得让长辈们见见。”
听出叶芷虞话中刻意带着伤人的意味,杨执笑意愈深,这丫头,还挺小心眼,怕是还在为自己昨晚提出的约法三章耿耿于怀呢。
“那就见见,不过你也说了,我是丑媳妇上不得厅堂,若拎出去到时被人笑话,可怨不得我。”
“只需你将嘴巴捂严实点,莫要胡言乱语!”
叶芷虞回头瞪了杨执一眼,不知不觉,又是怒气冲冲。
“好好好。”杨执推手,不敢再拱叶芷虞的火。
挺好看个丫头,咋就这么暴躁呢。
到了前厅,只见这里已是人满为患,不过逢场作戏,杨执最是擅长,也不怯场,跟着叶芷虞对叶家长辈一一拜见。
他虽一脸病态,但言行举止,恭谨有礼,不卑不亢,令这些叶家之人不由暗暗咋舌,一个寒门出身的穷书生,居然也有如此风度,实是咄咄怪事。
对于杨执的拜见,长辈们无不是笑着回应,可杨执能够看得出来,在他们的那张笑脸之下,大都隐藏着浓浓的轻蔑之色。
杨执也不在意,自己出身寒微,一事无成,还是个病秧子,实在很难令人高看一眼,这些叶家的长辈们能够摆出一副笑脸,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总算将所有的长辈全都拜见完,杨执只觉心力交瘁,忍不住重重咳嗽了几声,这一圈下来,直比他晨跑还要乏累。
叶芷虞也不知是担心他的身体,还是嫌他留在这里丢人,对叶渊说道:“爹,杨执身体不适,先让他回去休息吧。”
叶渊正要点头,岂料在一旁窃窃私语的几个叶家晚辈见状,急忙说道:
“怎么这就急着要走,听说表妹婿乃是读书人,趁着这难得一聚的功夫,岂能不把酒吟诗一番?”
“是啊是啊,都是一家人,借着切磋诗文,也可增进关系。表姐夫,这点面子,你总不会不给吧?”
也不管杨执愿意与否,一群人乌泱泱,推着他来到院子里的一处幽亭中。
叶芷虞眉头微颦,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沉重,随即跟了上去。
将杨执按坐在石凳上,众人若有其意地面面相觑,嘴角同时流露出一丝似为诡计得逞的阴险笑意。
叶芷虞都看在眼里,想要制止,但一想到杨执昨夜那令人抓狂的可恶嘴脸,心里便止不住地火气上涌。
她索性站在一旁,且等着这群家伙给杨执一个下马威,给自己出口恶气,再出面解围,免得这厮将侯府的脸面全都丢尽。
“表妹婿,听说你是寒门出身,祖上也曾出过当执做宰的人物,只可惜运势不济,传到你这一代,业已家境败落,一穷二白,不得已只能以行乞为生,颠沛流离,命运多舛,着实是令人感叹呐。”
一个手持折扇的青年假惺惺说道,话语中的鄙夷之意,任谁都听得出来。
杨执就知道这群叶家的小崽子,非要拉着自己出来,只怕绝没有安什么好心。
耳听青年将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搬出来,羞辱之意昭然若揭,杨执也不恼,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一笑,“哦?然后呢?”
“呃……”青年嘴角那居高临下的戏谑笑意一点点消失,未曾想杨执的反应竟是如此淡然。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在他看来,在他说出杨执的身世后,杨执理应感到羞愧,甚至窘迫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里钻进去才对。